更新时间:2025-11-05 23:33:26
我和师尊的地下恋情曝光了。
她最宠爱的首徒当众讥讽我:“一个连筑基都费劲的废物,也配得上师尊?你修炼的丹药都是师尊赏的吧?”
我沉默。
我以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修为天堑。
直到宗门至宝被盗,首徒一口咬定是我。
高高在上的师尊眼神冰冷:“我能给你一切,但你不能行此卑劣之事。”
为证我清白,我唯一的亲人、哑巴妹妹当着全宗门的面,撞死在镇魔碑上。
我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彻底心死。
自废灵根,叛出宗门。
后来,听说那个清冷的师尊疯了,屠尽首徒满门,抱着我妹妹的牌位,在镇魔碑前守了百年。
1
“凌尘,你可知罪?”
清冷的质问声从高台之上传来,一字一句,砸在我心上。
我抬起头,看着端坐在宗主宝座旁的雪清寒。
我的师尊,也是我的恋人。
今日之前,我还是这么以为的。
她一袭白衣,风华绝代,依旧是那个不染凡尘的雪尊。
只是那双曾对我温柔含笑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我身旁,宗门首徒墨玄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冷笑。
“师尊,何须与这等废物多言。”
他转向我,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一个连筑基都费劲的废物,也配得上师尊?你修炼的丹药,都是师尊偷偷赏你的吧?”
周围的弟子们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这些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我的尊严里。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雪清寒没有制止。
她默认了。
我与她的地下恋情,就这样以最不堪的方式,被撕开在全宗门面前。
我以为这已是最大的羞辱。
直到墨玄话锋一转,指向我,声音陡然拔高。
“不仅如此!此人更是贼心不死,竟敢盗窃宗门至宝——九转还魂莲!”
满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鄙夷、愤怒、不敢置信。
我猛地抬头,看向雪清寒。
“我没有。”
我的声音干涩,却无比坚定。
雪清寒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她缓缓开口,声音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冷。
“凌尘,我能给你无尽的灵药法宝,但你不能行此卑劣苟且之事。”
“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我笑了。
笑得胸口剧痛,眼泪都快流出来。
她不信我。
她宁愿信一个处处针对我的外人,也不信我。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人群后挤了出来,拼命地对我摇着头,比划着手语。
是我妹妹,凌月。
她不会说话,是唯一的,永远信我的人。
墨玄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哟,这不是那个小哑巴吗?怎么,你哥哥是窃贼,你也要包庇?”
凌月急得小脸通红,不断地比划着,告诉所有人,我不是贼。
可没人看得懂。
他们只觉得这是一个可笑的闹剧。
“够了!”
墨玄不耐烦地一挥袖。
一股灵力扫过,瘦弱的凌月被直接掀飞出去。
她小小的身体像一片落叶,撞向不远处那块巨大而冰冷的石碑。
镇魔碑。
“砰——”
沉闷的撞击声,让整个广场瞬间死寂。
鲜红的血,顺着漆黑的碑面,缓缓流下。
凌月小小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全场死寂。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跪在地上,抱起她。
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
那双总是亮晶晶看着我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永远地闭上了。
我抱着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也跟着一起碎了。
雪清寒脸色煞白,她想上前。
我抬起头,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
那里面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
她脚步一顿,如坠冰窟。
墨玄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对众长老拱手:“此女畏罪自杀,更证其兄凌尘心术不正!”
“啊——!”
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嘶吼着冲向墨玄。
他只是轻蔑地抬手,一掌拍在我胸口。
我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妹妹的身旁。
雪清寒下意识想来扶我。
我却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滚到一旁,躲开了她的手。
我低下头,用衣袖,一遍遍擦拭着妹妹脸上已经凝固的血迹。
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的妹妹,没了。
为了证明我这个废物哥哥的清白,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疯狂滋生。
我要带妹妹走,永远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2
我被软禁了。
名义上是让我“冷静”,实际上就是禁闭。
妹妹的尸体,被宗门以“有碍观瞻”为由,强行带走“处理”了。
我被关在自己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像一具行尸走肉。
第三天,雪清寒来了。
她换回了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恢复了一贯的清冷高傲。
仿佛三天前那个脸色煞白、眼神慌乱的女人不是她。
她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储物袋。
“这里面的丹药,够你修炼到金丹期。”
“此事,就此作罢。”
她的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储物袋。
当着她的面,将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倒了出来。
珍贵的玉瓶滚了一地,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
这些,都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
任何一瓶,都足以让外门弟子抢破头。
我抬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砰砰啪啪——”
玉瓶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五颜六色的丹药混着药粉,洒满了一地狼藉。
“作罢?”
我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我妹妹的命,在你眼里,就值这些瓶瓶罐罐?”
雪清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凌尘,人死不能复生。”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要向前看。”
“向前看?”
我一步步逼近她,她竟然后退了一步。
我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问她。
“我妹妹叫什么?”
雪清寒愣住了。
她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记得。
她甚至,连我妹妹的名字都记不住。
是啊,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小哑巴,高高在上的雪尊,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她叫凌月。”
我替她说了出来。
“凌云的凌,月亮的月。”
“你记住了吗?”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愧疚。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无比讽刺。
“滚。”
我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个字。
“带着你的东西,滚!”
“你的补偿,让我恶心!”
雪清寒狼狈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这一地被我亲手毁掉的天材地宝。
心中再无波澜,只剩下一片死灰。
她不知道,她毁掉的不是这些丹药。
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凌尘。
3
我必须带妹妹走。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我用最后一点灵力,破开了雪清寒布下的禁制。
屋外月色如水,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来到了宗门广场。
那块巨大的镇魔碑,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碑身上,妹妹留下的那片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片粗糙的石面。
冰冷。
刺骨的冰冷。
仿佛能感受到她撞上去时,那彻骨的绝望和疼痛。
“当——当——当——”
宗门的警钟被巡夜弟子敲响,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
雪清寒和墨玄最先赶到。
“凌尘!你要做什么!”
雪清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第一次失了分寸。
墨玄站在她身侧,依旧是那副看好戏的嘴脸。
“师尊,别管他,一个废物,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只是盘膝坐下,就在那片血迹前。
然后,我开始逆转《青云诀》。
这是她亲手教我的功法。
她说,这套功法最是中正平和,最适合我这种资质平庸的人。
如今,我要用它,亲手毁掉自己。
灵气在经脉中疯狂倒流,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被狂暴的灵力反复冲刷、撕扯。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我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墨玄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雪清寒却看懂了。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不要!”
她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朝我冲来,想要阻止我。
可已经晚了。
“噗——”
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应声碎裂。
丹田处传来一阵空洞的剧痛,随即,我辛辛苦苦修炼了十年的灵力,如同退潮一般,飞速散去。
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与妹妹的血迹混在一起。
我成了一个凡人。
一个彻头彻尾的,再也无法修炼的凡人。
我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看着她惊骇欲绝的脸,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现在,你满意了?”
我咳着血,一字一句地宣告。
“今日,我凌尘,自废修为。”
“与天衍宗,与雪清寒,恩断义绝!”
“从此,两不相欠!”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
转身,拖着这条残破的躯体,一步一步,向着山门外走去。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
身后是雪清寒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没有回头。
我的心,早在妹妹撞上镇魔碑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4
山下的世界,和山上完全不同。
没有灵气,只有风霜雨雪。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凡人是这么脆弱。
一场风寒,就能轻易要了我的命。
灵根废了,身体也垮了,旧伤加上新疾,我像个破旧的风箱,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但我不能死。
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去宗门停尸房,带妹妹回家。
这个念头,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墨玄显然不打算放过我。
没过几天,几个天衍宗的外门弟子就找到了我。
他们看着我这副狼狈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哟,这不是雪尊曾经的小宠男吗?怎么混成这副鬼样子了?”
“听说你自废修为了?真是个蠢货!”
他们像猫捉老鼠一样戏耍我,故意不给我致命一击。
我拖着病体,在山林里狼狈逃窜。
幸好,当年为了采药,我几乎跑遍了天衍宗的后山。
我利用熟悉的地形和在宗门学到的草药知识,设下了一些简陋的陷阱。
用毒草和荆棘,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才得以暂时脱身。
我躲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靠野果和草根果腹。
夜晚,山风呼啸,我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高烧让我神志不清。
我仿佛又看到了妹妹。
她站在不远处,穿着那件我给她买的、带补丁的粉色小裙子,笑着向我招手。
“哥,我冷……”
“月儿……”
我伸出手,想去抓住她。
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我再也支撑不住,从山洞里滚了出去,意识逐渐模糊。
旧伤复发,高烧不退。
死亡的阴影,一点点将我笼罩。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爬。
不能死。
我还没带月儿回家。
模糊的视线里,我好像看到了山下村落里,一点昏黄的灯光。
最终,我倒在了村口泥泞的路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死了也好。
死了,就能去见月儿了。
5
在我叛出宗门后,天衍宗出了一件大事。
九转还魂莲,在首徒墨玄的洞府中被找到了。
发现它的,是墨玄最信任的师弟。
那师弟本是想去墨玄的密室里偷些丹药,却无意中触动了隐藏禁制。
九转还魂莲那独特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主峰。
人赃并获。
监守自盗,嫁祸同门。
这下,墨玄百口莫辩。
消息传到雪清寒的静室时,她正在擦拭一柄剑。
那是我曾经用过的佩剑,她一直收着。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没有召开长老会,没有按照宗门规矩审判。
她只是默默地捡起那把剑,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整个天衍宗都被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意所笼罩。
主峰之上,血流成河。
雪清寒一袭白衣,手持长剑,亲手将墨玄的亲信、族人,屠戮殆尽。
她废了墨玄的修为,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到了镇魔碑前。
墨玄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她。
“师……师尊……饶命……”
雪清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可怕。
“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她的声音很轻。
“就永远留在这里,陪她吧。”
说完,她抬起手,一道白光没入墨玄的天灵盖。
墨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雪清寒竟是硬生生地,将他的生魂从身体里抽了出来。
她用无上禁术,将墨玄的魂魄,永远地钉在了镇魔碑之上。
让他日夜受罡风侵蚀,厉鬼噬咬,永世不得超生。
做完这一切,她扔掉手里的剑。
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那是她用养魂木亲手刻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凌月。
她抱着那块牌位,缓缓坐在镇魔碑前。
一坐,就是一夜。
宗门上下,噤若寒蝉。
他们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雪尊,疯了。
6.
我没死成。
是一个采药的老伯救了我。
他把我背回村子,用土方子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醒来后,我忘记了很多事。
只记得自己叫阿尘,无家可归。
老伯无儿无女,便收留了我。
我跟着他学习医术,辨认草药,在山下这个小小的村落里,扎下了根。
凡人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安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有灵气,没有纷争,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和冰冷的眼神。
几年后,老伯去世了。
我继承了他的小医馆,成了村里唯一的郎中。
后来,我娶了村东头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她不嫌我体弱,不嫌我来路不明。
我们成了亲,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我时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白衣胜雪的仙子,还有一个浑身是血、撞死在石碑上的小女孩。
每次醒来,胸口都闷得发慌,却怎么也想不起他们是谁。
妻子会从身后抱住我,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转眼,几十年过去。
我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儿孙满堂的老人。
我躺在床上,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这一生,我很满足。
在最后的时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她站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笑着对她伸出手,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茅草屋顶。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年轻、有力的手,不是我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枯手。
潮水般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凌尘。
雪清寒。
墨玄。
还有……凌月。
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没能去投胎。
或许是那句“带你回家”的执念太深,我的魂魄在世间游荡了百年。
直到今天,附身在了这个刚在山里被野兽咬死的少年身上。
他也叫凌尘。
我感受着这具年轻而健康的身体,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个念头,愈发清晰。
回天衍宗。
带妹妹回家。
而另一边,天衍宗的镇魔碑前。
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依旧抱着那块已经磨得光滑的木牌,日夜枯坐。
她从风华绝代的剑尊,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喃喃自语的疯子。
宗门里的人,从敬畏她,到同情她,最后,几乎遗忘了她。
她日复一日地用神识扫过人间,想找到我的转世。
却一无所获。
7
我花了三个月,徒步走到了天衍宗山下。
百年过去,山还是那座山,但山下的小镇,早已物是人非。
我站在曾经熟悉的地方,看着那巍峨入云的山门,心中一片平静。
茶馆里,几个路过的年轻修士正在闲聊。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宗门那个雪尊,又在镇魔碑前发疯了。”
“嗨,谁不知道啊。百年前为个男人疯魔了,到现在还没好。”
“真不知道那个叫凌尘的男人有什么好,听说就是个废物,还偷了宗门至宝。”
“可不是嘛,连累他妹妹都死了。雪尊也是瞎了眼。”
我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他们口中的故事,于我而言,却是切肤之痛。
如今听来,竟觉得有些可笑。
她疯了?
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安抚她那颗已经碎裂的道心,为了弥补她那可笑的愧疚罢了。
我没有硬闯山门。
我在山下的小镇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我从别人口中,一点点拼凑出了雪清寒这百年的状态。
越听,心中越是冷漠。
终于,我打听到一条宗门弟子运送物资的密道。
就在后山一个不起眼的瀑布后面。
我的目标很明确。
镇魔碑。
妹妹的牌位,一定还在那里。
我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GI地潜入了那条熟悉的山路。
百年前,我曾拖着残躯从这里逃离。
百年后,我以凡人之躯,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心情,却已截然不同。
8
镇魔碑,遥遥在望。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个白发女子,形容枯槁地坐在冰冷的石碑前。
她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块木牌。
正是雪清寒。
百年的时光,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却抽走了她所有的神采和生机。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我一步步走近。
她似乎有所感应,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清冷如霜月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布满了血丝。
四目相对。
她的眼中先是茫然,然后是不可置信,最后,是席卷一切的狂喜。
“凌尘……”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
“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身体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她不管不顾地朝我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想像百年前那样抱住我。
我只是平静地,向旁边踏出了一步。
她抱了个空。
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狂喜,一点点凝固。
我没有看她。
我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那块被她捂得温热的木牌上。
我伸出手。
“把它还给我。”
我的声音很平静。
没有恨,也没有爱。
像是在跟一个问路的陌生人说话。
她愣住了,然后死死地抱住那块牌位,拼命摇头。
“不……凌尘,我不给!”
“你听我解释,我杀了墨玄!我为你报仇了!我杀了他全家!”
她语无伦次,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
“你看!他的魂魄就在这里!”
她指着镇魔碑,碑身上,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在痛苦地挣扎扭曲。
“我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我让他给你妹妹赔罪!”
我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只觉得吵闹。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报仇。
我只是,想带我妹妹回家。
9
“我错了……”
她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百年前那个高高在上、连看我一眼都像是恩赐的雪尊,此刻正卑微地跪在我的脚下。
她抓着我的衣角,泪流满面。
“凌尘,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信他,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不该让你妹妹……”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诉说她这百年的悔恨和痛苦。
“我屠了墨玄满门,我把他钉在这里,日夜受苦。”
“我守了这里一百年,我哪里都没去,每天都在等你回来。”
“你看,我帮你看着妹妹,我一天都没有离开过……”
她像个邀功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块木牌举到我面前。
“凌尘,你看看,我把它养得很好……”
我静静地听着。
像是在听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让她恐惧。
她终于说完了,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期待着我的回应。
哪怕是一句咒骂,也好过这死一般的寂静。
我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干裂的嘴唇。
她以为,她的痛苦,能换来我的原谅。
她以为,百年的等待,能抵消一条鲜活的人命。
何其可笑。
10
“说完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开口。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她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雪清寒。”
我连名带姓地喊她。
“你杀墨玄,是因为你的骄傲不容许被一个弟子欺骗和愚弄。”
“你守在这里,是因为我妹妹的死,成了你的心魔,让你道心不稳,修为停滞。”
“你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我妹妹。”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你只是为了让你自己好过一点。”
“为了安抚你那可怜的、无处安放的愧疚心。”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你欠凌月的,是一条命。”
我顿了顿,继续说。
“你欠我的,是一颗真心。”
“现在,命,你还不了。”
“真心,我也不要了。”
我伸出手,这一次,没有丝毫迟疑。
我从她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的手中,拿过了那块写着“凌月”的木牌。
牌子被她摩挲了百年,边角已经圆润,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我用袖子,仔仔细服地擦了擦。
仿佛要擦掉上面不属于它的气息。
“爱你的那个凌尘,百年前,就死在这块碑下了。”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我不恨你。”
我看到她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然后,我亲手将它掐灭。
“因为你,已经不配了。”
说完,我抱着牌位,转身就走。
一步,一步,坚定而决绝。
我再也没有回头。
恨,也是一种牵挂。
而她雪清寒,在我这里,连被恨的资格,都没有了。
11
身后,传来了灵力暴走的巨响。
和雪清寒那绝望到极致的悲鸣。
“不——!凌尘!别走!!”
狂暴的灵力以她为中心,向四周疯狂肆虐。
整个天衍宗的山峰,都在剧烈地摇晃。
“轰隆——”
不远处的殿宇,被失控的灵力直接夷为平地。
宗门的护山大阵被瞬间触发,金色的光幕笼罩了整座山脉。
尖锐的警钟声,再次响彻云霄。
宗门大乱。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在下山的路上,对身后的一切充耳不闻。
她的哭喊,她的崩溃,她的疯魔,在我听来,都只是一场遥远的闹剧。
山风吹过,吹起了我的发梢。
也仿佛带走了压在我心头百年的,最后一点尘埃。
我甚至能想象到,心魔入体、彻底疯魔的雪清寒,会给天衍宗带来怎样的混乱。
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我心中,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抱着怀里的木牌,走得异常平稳。
百年的执念,百年的游荡。
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低头,轻声对着怀里的牌位说。
“月儿,哥带你回家了。”
12
我回到了第一世生活的那个小山村。
百年过去,这里已经从一个落后的村落,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小镇。
但山水的轮廓,依旧熟悉。
我找到了记忆中的那片山坡。
当年为我和妻子立下的墓碑,已经有些风化,但字迹依然清晰。
我在旁边,亲手为妹妹挖了一个新坟。
将那块被我擦拭干净的木牌,郑重地安放了进去。
我跪在墓前,轻声说。
“妹妹,哥带你回家了。”
“旁边睡着的是你的嫂子,她人很好,你们不会孤单的。”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温暖而和煦。
我决定在镇上留下来。
用这具身体,重开一间医馆,救死扶伤。
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镇上的孩子们在街上跑来跑去,嬉笑打闹,充满了最真实的生活气息。
我看着这一切,露出了百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后来,路过的行商带来了天衍宗的最新消息。
听说天衍宗新换了宗主。
那位曾经惊才绝艳的雪尊,因心魔入体,屠戮同门,罪大恶极,被废去修为,永久镇压在了后山禁地。
彻底疯了。
我只是沏了一壶新茶,坐在医馆门口的摇椅上,看着远方的夕阳。
仙道与过往,皆是云烟。
这人间烟火,才是我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