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11-05 23:29:23
为了在末世里活下去，我假装柔弱无能，赖上了我们小队里最强的那个男人。
他叫厉坤，浑身都是可怖的伤疤，看我的眼神总是冰冷又充满杀意。
他每天都把最少最差的食物分给我，逼我去做最危险的诱饵，晚上睡觉就把我丢在营地最外围。
直到那天，我看到他偷偷藏起一个太阳能充电宝，正在给一个旧手机充电，手机屏幕亮起，壁纸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屏幕下方还有一行倒计时：【距离‘她’的意识完全覆盖还剩：72小时。】
正文：
1.
丧尸的嘶吼隔着铁门传来，伴随着利爪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
我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将脸埋得深深的，肩膀配合地颤抖着，扮演着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废物。
小队里的补给官阿胖将一块发黑的干粮丢到我脚边，像打发一只狗。
「林瑶，吃了。待会儿你第一个出去，把仓库门口那几只引开。」
我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不敢。」
阿胖旁边的寸头男嗤笑一声：「不敢？不敢就没得吃。厉哥说了，我们小队不养闲人。」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了倚在墙边擦拭唐刀的那个男人。
厉坤。
我们这支末世拾荒者小队的绝对核心。
他很高，迷彩作战服下是贲张的肌肉线条，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眉骨延伸至下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鸷又凶悍。
他甚至没抬眼看我，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充满了不耐和杀意。
「要么当诱饵，要么现在就滚出去喂丧尸，自己选。」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我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捡起了那块脏兮兮的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没人知道，在我低头的瞬间，眼底的恐惧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算计。
为了在末世里活下去，我必须假装柔弱无能，赖上最强的那个男人。
而厉坤，就是我的目标。
他越是厌恶我，就越证明我的伪装成功。
2.
夜里，我被安排睡在营地最外围的帐篷里。
这里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一旦有丧尸突袭，我就是第一个死的。
我毫无睡意，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末世第三年，天真和软弱早已被碾碎成泥。我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比任何人都敏锐的直觉和不择手段的狠厉。
加入厉坤的小队前，我独自一人穿越了半个沦陷区。我杀过的丧尸，比阿胖他们见过的都多。
但我知道，一个强大的独行者，在末世里是活不长的。她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被更庞大的组织吞噬或绞杀。
最安全的身份，就是一个依附于强者的、有点用处但又无足轻重的花瓶。
就像现在这样。
厉坤需要一个足够弱小、足够听话的诱饵，而我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庇护所。
我们各取所需。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帐篷外传来，我立刻屏住呼吸。
那脚步声在我的帐篷外停顿了片刻，然后走向了营地后方的废弃岗哨。
是厉坤。
这么晚了，他去做什么？
好奇心驱使着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岗哨里没有灯，只有月光从破损的窗户里洒进来，勾勒出厉坤挺拔的背影。
他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
微弱的光亮起，是一个太阳能充电宝，连着一部老旧的手机。
在末世，电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他竟然用珍贵的太阳能，去给一部无法通讯的旧手机充电。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从窗户的缝隙里，看清了手机屏幕。
屏幕亮着，壁纸上是一个女孩。
她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得灿烂又明媚，仿佛能驱散末世所有的阴霾。
而那张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的心脏骤然一停。
紧接着，我看到了屏幕下方那行刺眼的小字。
【距离‘她’的意识完全覆盖还剩：72小时。】
什么意思？
她是谁？意识覆盖又是什么？
为什么这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孩，会出现在厉坤的手机上？
为什么会有一个72小时的倒计时？
无数个疑问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只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倒计时，一定和我有关。
3.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所有人都看出了我的憔悴。
阿胖嘲笑我：「怎么，昨晚被几声丧尸叫就吓得睡不着了？真是个废物。」
我低着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苍白的脸和眼下的青黑。
厉坤分发食物时，依旧是把最少最差的那份丢给我，一块饼干，半瓶浑浊的水。
他的眼神扫过我时，比以往更加冰冷，甚至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今天的任务是去市中心的医院寻找一批急需的抗生素。
医院，末世里最危险的地方之一。那里游荡着数不清的丧尸，甚至还有进化出特殊能力的变异体。
出发前，厉坤公布计划。
「我和阿山从侧翼突入，阿胖和寸头在楼下接应。林瑶，」他叫到我的名字，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你从正门进去，把大厅里的东西引到东边走廊。」
又是诱饵。
最危险，最九死一生的任务。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以前，我只觉得他是冷血，是为了团队利益最大化。
但现在，知道了那个倒计时的存在，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在故意置我于死地。
或许，那个倒计时结束时，就是他希望看到的结局。
「厉哥……」我声音发颤，鼓起所有勇气抬头看他，「我能不能……不去？」
他冷漠地看着我，那道疤痕在晨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我说过，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彻底砸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我必须活下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在搞清楚那个倒计时是什么之前，我绝不能死。
我接过他递来的信号枪，转身走向医院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正门。
身后，厉坤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
我深吸一口气，扣动了信号枪的扳机。
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呼啸着射向东边走廊的深处，发出尖锐的声响。
瞬间，整个医院大厅里沉睡的丧尸都被惊醒了。
它们发出嗬嗬的嘶吼，腐烂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浑浊的眼珠齐刷刷地转向我。
我转身就跑。
但我跑向的，不是和厉坤他们约好的安全出口，而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
计划？去他妈的计划。
既然你想让我死，那我就偏要活下去。
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4.
地下停车场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腐败气味。
我关掉手电，凭借着超强的夜视能力和记忆，在废弃的车辆之间穿梭。
身后，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我没有回头，径直跑向了停车场的消防通道。
我知道这家医院的结构，在末世初期，我曾在这里躲藏过半个月。
消防通道的门被铁链锁着，但这难不倒我。我从靴子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钢丝，几下就捅开了老旧的锁芯。
闪身进去，再把门重新锁上。
暂时安全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后怕和愤怒。
厉坤，他真的想让我死。
他把我当成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一个为他手机里那个女孩铺路的祭品。
凭什么？
我和那个女孩长得一样，难道就是我的原罪吗？
倒计时还剩不到三天。
我必须找到答案。
我没有在消防通道里停留太久，而是顺着楼梯一路向上，来到了三楼的档案室。
这里存放着医院所有的病人资料和内部文件。
如果我和那个女孩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线索。
档案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柜倒在地上，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
我耐着性子，一份一份地翻找。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指尖触碰到了一个被压在文件柜下的金属盒子。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出来。
盒子上没有锁，我轻易就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本日记。
日记本的封面是向日葵，和厉坤手机壁纸上的花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翻开日记，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6月12日，晴。厉坤那个笨蛋，又在训练里受伤了。我说要给他包扎，他非说自己是铁打的，结果晚上偷偷躲起来自己处理伤口，被我抓个正着。真拿他没办法。】
【7月3日，雨。‘奇美拉计划’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如果意识真的可以转移和永生，那将是人类文明最伟大的飞跃。但……我总有些不安。】
【8月21日，阴。实验体出现了排异反应，她的原生意识在反抗。厉坤很担心，他问我，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得不做出选择，我会怎么选。我笑着告诉他，我会选择让他好好活着。】
日记的主人叫安琪，是一名脑科专家，也是‘奇美拉计划’的核心成员。
而她的未婚夫，就是厉坤。
我继续往下翻，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末世爆发的那一天。
字迹潦草而绝望。
【基地沦陷了。我被感染体咬伤，活不了多久了。厉坤想带我走，但我知道自己是累赘。我把他打晕了。对不起，厉坤。】
【我启动了最后的方案。B-07号实验体是唯一的成功案例，她的身体因为车祸脑死亡，但生命体征平稳，是完美的‘容器’。我的意识数据将会在72小时后完成上传和覆盖。】
【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日记本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
B-07号实验体……
那个因为车祸脑死亡的完美容器……
所以，我……就是B-07号。
我不是林瑶。
我根本就没有名字。
我只是一个承载着安琪意识的躯壳。
而厉坤对我所有的厌恶和杀意，都是因为我这具身体里，还残存着不该存在的‘原生意识’。
他不是想杀死我。
他是在等我被安琪‘覆盖’。
他等的，是他的爱人，在他亲手挑选的躯壳里……复活。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的重生。
而我的意识，我这三年在末世里挣扎求生的所有记忆，所有痛苦和坚韧，都将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被彻底抹去。
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
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胸腔里充满了暴戾的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生死要由别人来决定！
安琪想永生，厉坤想复活他的爱人，那我就活该被当成牺牲品吗？
我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疯狂。
我不会死的。
想让我为你的爱人腾出身体？
厉坤，我偏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一寸寸撕碎你的希望！
档案室的门，就在这时，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
厉坤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是阿胖和寸头惊恐的脸。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我身上，然后落在我脚边的日记本上。
那双总是冰冷森然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缓缓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日记本，朝着他扬了扬。
「是啊，我都知道了。」
我笑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厉队长，你的未婚妻就要回来了，开不开心？」
他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跟我回去。」他朝我伸出手。
「回去？回去等着被清空记忆，变成另一个人吗？」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窗户，「厉坤，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抹掉我的存在！」
话音未落，我翻身从三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地面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我赌他会救我。
因为在他爱人成功‘复活’之前，这具身体，比他的命还重要。
5.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一个坚实的臂膀在我落地前接住了我，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们两个一起滚落在地。
厉坤把我死死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所有的撞击。
他发出一声闷哼。
我趴在他胸口，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你疯了！」他抓住我的肩膀，低声咆哮，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和……一丝恐惧。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是啊，我疯了。一个快要被‘清除’的人，还有什么不能疯的？」
我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厉坤，这具身体现在是我的。你想让安琪回来，可以，求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掐着我肩膀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林瑶，别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我笑得更厉害了，「你的底线不就是安琪吗？怎么，怕我把这身体弄坏了，你的安琪就回不来了？」
我凑近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最恶毒的语言说：「你猜，如果我现在从这里跑出去，找一群丧尸，把这具身体咬得稀巴烂，你的安琪还能不能回来？」
他的身体僵住了。
那双杀人无数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惊惶。
他怕了。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一种病态的快感。
「你不敢。」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大可以试试。」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倒计时还剩多少？60个小时？你最好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场对峙，以我的完胜告终。
他终究是妥协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阿胖和寸头看看我，又看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厉坤，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被厉坤用一根绳子牵着，另一头系在他的手腕上。
像遛狗一样。
我不在乎。
只要能活下去，再多的羞辱我都能忍受。
回到营地，他把我推入他的帐篷，然后自己也跟了进来。
「从现在开始，你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他冷冷地宣布。
「好啊。」我无所谓地耸耸肩，直接在他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躺下，「正好我也累了。不过厉队长，你最好别睡得太死，万一我半夜梦游，拿着刀往自己脖子上抹，那就不好了。」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显然被我气得不轻。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帐篷门口，像一尊门神，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那个倒计时。
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找到反抗的方法。
‘奇美拉计划’，安琪的日记里提到过，这是一个关于意识转移的实验。
既然是实验，就一定有数据，有资料。
而这些东西，最有可能存放在哪里？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这个拾荒者小队的装备精良得不像话，他们甚至有军用级别的通讯设备和电脑。
厉坤，他一定有办法联系到当初进行实验的那个基地，或者，他身上就带着储存着所有资料的硬盘。
我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腰间那个不起眼的战术包上。
6.
深夜，厉坤似乎是睡着了。
他靠在椅子上，呼吸平稳，那张冷峻的脸上在睡梦中难得地卸下了所有防备。
我悄悄坐起身，像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靠近他。
手腕上的绳子被我用藏在头发里的钢丝轻易解开。
他的战术包就放在脚边。
我的心跳得飞快，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手慢慢地伸向那个包。
拉链被我一点点拉开，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我摸到了一个冰冷的、方形的物体。
是军用加密硬盘。
我心中一喜，正要把它拿出来，一只大手却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厉坤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吓人，里面没有丝毫睡意。
「你在找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被他抓了个正着。
我大脑飞速运转，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我……我饿了，想找点吃的。」
他冷笑一声，显然不信我的鬼话。
他把我从地上拎起来，重新丢回床上，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个硬盘，在我面前晃了晃。
「是在找这个吗？」
我的瞳孔一缩。
他将硬盘连接到一台军用笔记本上，屏幕亮起，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你想知道‘奇美a拉计划’的一切，可以，我给你看。」
他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一个加密文件被打开。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实验日志。
「‘奇美拉计划’的初衷，是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大规模意识损伤类生化武器，」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回忆，「安琪是这个项目的天才，也是……我的未婚妻。」
「末世爆发，基地沦陷，她被感染，启动了最终预案。用她的意识，覆盖一个脑死亡的宿主。」
他转过头看我，目光灼灼：「那个宿主，就是你。」
「但我们都没想到，你的原生意识竟然在最后关头苏醒了，并且和安琪的意识数据产生了激烈的对抗。安琪的意识被压制，而你，继承了她一部分的记忆碎片，比如语言、基础知识，还有……对我的熟悉感。」
我愣住了。
难怪，我总觉得厉坤这个名字很熟悉，难怪我能那么快地适应末世，学会各种生存技能。
原来，我一直在不知不觉地使用着属于安琪的东西。
「这不公平！」我红着眼眶低吼，「这不是我的错！」
「是，这不是你的错。」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愧疚，「是我太想让安琪回来，所以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
「我以为只要压制你的情绪波动，就能减缓你原生意识的消散，让安琪的覆盖过程更稳定。所以我对你冷漠，逼你去做危险的事，想让你变得麻木。」
「但我错了。你的求生欲远比我想象的要强。你越是挣扎，意识融合就越不稳定，甚至有双双崩溃的风险。」
我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有办法可以阻止覆盖？」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有一个办法。」他滑动鼠标，调出了一份文件，标题是【意识剥离方案】。
「剥离？」
「对。在意识完全覆盖之前，强行将安琪的意识数据从这具身体里剥离出来。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变得艰涩，「这个过程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一旦失败，两个意识会同时湮灭。这具身体，会变成真正的植物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
百分之十的成功率。
这和赌命没什么区别。
「而且，」他继续说，「执行剥离方案，需要一个特定的设备，那个设备在城西的‘方舟’研究所里。那里，现在是整个城市最危险的地方，盘踞着一只……我们谁也对付不了的怪物。」
他关掉电脑，帐篷里重新陷入黑暗。
「林瑶，我不会逼你。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等到倒计时结束。安琪回来后，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
补偿？用我的命去补偿？
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剥离成功了呢？安琪的意识数据会怎么样？」
「会被彻底清除。她会……永远消失。」
我看到他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选我，安琪就会永远消失。
选安琪，我就会被抹杀。
他把这个残忍的选择题，丢给了我。
而答案，我早就有了。
「我去‘方舟’研究所。」我平静地说。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为自己活下去的权利，赌上一切。
7.
去「方舟」研究所的决定，在小队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厉哥，你疯了？为了这个女人，要去送死吗？」阿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地方的‘暴君’，我们上次只是靠近，就折了三个兄弟！」
寸头也一脸凝重：「是啊厉哥，不值得。」
厉坤没有解释，只是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布：「这是命令。不愿意去的，现在可以离开。」
没有人离开。
他们虽然抱怨，但对厉坤的忠诚刻在骨子里。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厉坤，他终究是选了那百分之十的可能。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安琪的意识数据不至于和我的同归于尽？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我们轻装简行，一路朝着城西疾驰。
越靠近「方舟」研究所，周围就越是死寂，连丧尸的嘶吼都听不见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气息。
研究所是一栋白色的巨型建筑，像一头匍匐在废墟中的巨兽。
我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一处通风管道潜了进去。
内部的电力系统竟然还在运转，走廊里亮着幽绿色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气氛诡异。
根据厉坤得到的地图，进行「意识剥离」的设备在地下三层的核心实验室里。
我们一路向下，越走心越沉。
这里太干净了。
没有血迹，没有尸体，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蒸发了。
「小心点。」厉坤走在最前面，唐刀出鞘，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谨慎。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地下三层入口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像是……咀嚼声。
我们立刻停下脚步，躲在拐角处。
厉坤打了个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潜望镜，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
潜望镜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副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臃肿的肉块，正趴在地上，它的身上长满了无数张嘴，正在贪婪地啃食着一具丧尸的尸体。
那就是阿胖口中的「暴君」。
它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窥探，啃食的动作一停，无数只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我们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跑！」
厉坤低吼一声，拉着我转身就跑。
那头「暴君」发出一声尖啸，庞大的身躯以与它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追了上来。
我们冲进了核心实验室，厉坤和阿胖合力将厚重的合金门关上，落下了数道门栓。
咚！
一声巨响，合金门被撞得向内凹陷了一大块。
「这门撑不了多久！」阿胖脸色惨白。
厉坤没有理会外面的撞击声，他快步走到实验室中央那个如同太空舱的设备前，迅速地操作着控制台。
「躺进去！」他对我说。
我没有犹豫，躺进了那个冰冷的金属舱内。
「厉坤！」我叫住他。
他回头看我。
「如果我死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别忘了，是你杀了我。」
他的身体一震，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按下了启动按钮。
舱门缓缓关闭。
我看到他转身，握紧了手中的唐刀，和阿胖、寸头一起，背对着我，面向那扇随时可能被撞开的合金门。
他用他的后背，为我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冰冷的液体被注入身体，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巨响，合金门被撞开了。
然后，是厉坤的怒吼，和兵刃相接的声音。
8.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站在我对面，她对我笑，笑容温暖又悲伤。
「谢谢你。」她说。
「谢我什么？」我问。
「谢谢你这么努力地活着。」她向我伸出手，「这具身体，本来就该是你的。是我和厉坤，太自私了。」
「你……是安琪？」
她点了点头：「厉坤他，其实早就后悔了。从他发现你的意识苏醒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他对我有多深的爱，对你，就有多深的愧疚。」
「他是个笨蛋，对不对？」安琪的眼眶红了，「只会用最伤人的方式，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他想保护我？」我有些茫然。
「是啊。他怕‘剥离’失败，你会死。所以他宁愿选择让你被我覆盖，至少，身体还能活着。可是，当你从三楼跳下去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你和他，和安琪一样，都是会为了活下去而不顾一切的人。」
「你不是一个容器，林瑶。你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灵魂。」
安琪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我的数据链快要断了。记住，‘暴君’的核心在它的脑干，那里是它唯一的弱点。」
「最后，帮我转告厉坤。」
「告诉他，我爱他。但从今以后，他要爱的人，是你了。」
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风中。
我猛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白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我没死。
剥离成功了。
「你醒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厉坤半靠在墙上，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还在往外渗着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阿胖和寸头也受了伤，但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那头「暴君」的尸体倒在不远处，巨大的头颅上，插着厉坤的唐刀，正中脑干。
「我们……赢了？」
厉坤点了点头，对我伸出手。
我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很烫，布满了厚厚的茧，却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欢迎回来，」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却无比温柔，「林瑶。」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了堤。
他叫了我的名字。
林瑶。
不是B-07，也不是安琪的替代品。
是我自己。
9.
我们没有在研究所久留。
厉坤的伤很重，必须尽快处理。
回去的路上，换成了我搀扶着他。
他的身体大半都靠在我身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让我有些不自在。
「安琪她……」我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她让我转告你。」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说，她爱你。但从今以后，你要爱的人，是我。」
我一口气说完，脸颊有些发烫。
厉坤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我知道。」他低声说。
「嗯？」
「在你的意识陷入沉睡后，我链接了设备，和她的数据流进行了最后三分钟的通讯。」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她都告诉我了。」
「林瑶，」他叫着我的名字，郑重而认真，「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欠了我太久。
「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为了那百分之十的可能，去赌命。」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替我赌了这一把。」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我选择放弃，他会尊重我的选择，然后用余生去守护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活在对安琪的思念和对我的愧疚里，永世不得解脱。
是我，给了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们两清了。」我说。
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也因此变得柔和了许多。
「不，」他说，「两不清。」
「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所以，只能用下半辈子来还。」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10.
回到营地，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女王。
厉坤重伤，暂时把指挥权交给了我。
阿胖和寸头对我毕恭毕敬，再也不敢叫我「废物」。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厉坤帐篷里那张行军床搬到了我的帐篷里，美其名曰「方便照顾伤员」。
然后，我每天都把最好吃的罐头，最新鲜的水，送到他面前。
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吃下我递过去的食物，我总会想起以前他丢给我发黑干粮的样子，心情就一阵舒爽。
风水轮流转。
这天晚上，我给他换药。
解开绷带，那道伤口深可见骨，狰狞地趴在他的小腹上。
这是他为了保护我，被「暴君」击伤的。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伤口周围的皮肤，他闷哼一声，身体绷紧了。
「疼？」
「……不疼。」
「嘴硬。」我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
帐篷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气氛有些暧昧。
「林瑶。」他突然开口。
「干嘛？」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建立一个真正的基地。然后，种地，养鸡，把这里变成一个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家。」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在末世里，创造一片净土。
「好。」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我帮你。」
「你？」我瞥了他一眼，「你一个伤员，能帮什么？」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一个用力，将我拉入他怀中。
我猝不及防地跌在他身上，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我可以帮你……暖床。」
他低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我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厉坤！你放开我！你伤还没好！」
「这点伤，不碍事。」
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嘴唇。
不同于以往的冰冷和克制，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不容拒绝的霸道。
也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珍重。
我从一开始的抗拒，慢慢地软化下来，生涩地回应着他。
窗外，是末世永恒的黑暗和嘶吼。
帐篷内，却是足以燎原的滚烫和温情。
我终于明白。
厉坤爱的，不是那个叫安琪的过去。
也不是那个被当成容器的我。
他爱的，是这个在绝境中拼命挣扎，不肯认输，最终为自己赢得了新生和未来的，林瑶。
而我，也一样。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