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11-05 23:27:58
简介:对应即将到来的地外不明飞行物
外星人通过量子纠缠技术将“粪便-情绪”转化效率公之于众,
引发全球疯狂建设“幸福指数提升工厂”,
人类艺术家、喜剧演员突然成为最受追捧的生产者,
而抑郁者、悲观主义者则被强制送进“情绪矫正营”,
全球粪便交易市场诞生新的世界货币——“粪金”,
然而,外星人无意中透露:他们只是某个更高等文明的“粪便中间商”,
整个地球实际沦为宇宙级消化系统的“末端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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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降临(2025.12.07)
没有预兆,没有轨迹。
它们就那样出现在了同步轨道上,十二艘庞大、沉默的暗色几何体,像宇宙棋盘上突然落下的棋子,精准地悬停在各大洲主要城市上空。不反射阳光,不发出信号,只是存在。一种冰冷的、无视物理法则的存在。
恐慌像无形的冲击波,先于任何官方通报席卷了全球。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曲线在几分钟内断崖式跌穿所有历史底线,东京街头的人群在仰头看到那片遮蔽了天空的阴影时发出不成调的尖叫,网络在海量的恐惧和疑问中彻底瘫痪。军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手指悬在按钮上方,冷汗浸湿了掌纹。所有射电望远镜、所有深空监测网络,对准了那些沉默的巨物,得到的只有一片虚无,仿佛它们只是光的黑洞。
二十四小时,在极致的寂静和压抑中煎熬而过。就在某些政治实体按捺不住,准备用核礼花试探深浅时,一道信息流,并非通过无线电或任何已知媒介,直接涌入了每一个在线、甚至只是连接着电源的终端设备屏幕上。简洁,直白,用了所有人类现行语言字符。
“致地球碳基智慧生命群体:”
“我们,暂命名为‘收集者’,为和平与贸易而来。目标物:你们生物圈产生的代谢残余物,即粪便。”
“为确保目标物达到‘优级’品质,需提供方——即你们——整体处于情绪愉悦、精神富足、艺术文明高度发展的状态。”
“初步接触协议及技术交换草案已发送至你们主要数据节点。请于(一个地球自转周期)内,推举代表进行细节磋商。”
“重复:我们为贸易而来。”
信息戛然而止。
世界,愣住了。
2 粪金时代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椭圆办公室厚重的木门也挡不住外面街道上传来的、不知是哭是笑的喧嚣。刚刚播放完的、由“收集者”提供的技术简报视频,还在空气中残留着一种超越理解的震撼。
“……基于量子纠缠原理的情绪-物质转化模型,”首席科学顾问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们展示的……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效率公式是成立的。生物体排泄物中的特定分子结构,其量子态与大脑产生愉悦、幸福、创造性思维时释放的神经化学物质……存在直接关联。他们能……提取,或者说,转化这种关联能量。”
“能量?”国防部长脸色铁青,“就为了这个?粪便?”
“不仅仅是能量,部长先生,”顾问深吸一口气,“根据他们提供的‘优级品’标准模型,那更像是一种……信息高度有序化的载体。普通动物粪便价值极低,而处于高度幸福、创作巅峰的人类艺术家、思想家……其代谢产物,按照这个公式,转化效率是前者的数百万倍。他们称之为‘高熵情感结晶’。”
总统揉了揉眉心,试图消化这些词汇:“所以,他们要买……我们的……屎?还要我们开开心心地拉?”
“本质上,是的。而且他们愿意为此付费。用技术。”另一位官员指着清单,声音颤抖,“常温超导材料合成工艺,聚变引擎小型化蓝图,甚至……延长端粒体活性的初步方法……”
诱惑巨大得令人窒息。恐惧也同样如此。对方展示的技术层级,让地球上最先进的武器看起来像孩童的玩具。
没有选择的余地。
《地外生物质收集与文明发展互助协议》在四十八小时后迅速签署。消息正式公布,全球哗然,然后以一种近乎荒诞的速度转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金融市场。旧的货币体系在“粪金”概念面前一夜崩塌。一个新的全球性机构——“环球粪便交易与情绪指数评估总署”(俗称“幸福署”)迅速成立,其发行的、与“标准单位优级人类代谢产物”挂钩的信用点,成为了新的硬通货——“粪金”。每个人的手腕上,都被要求或自愿戴上了“情绪监测环”,实时采集数据,计入个人“幸福产能”账户。
艺术家、音乐家、喜剧演员、顶级厨师、精神导师……所有能直接产出“愉悦”和“灵感”的职业,身价打着滚地飙升。一幅名为《狂喜》的油画在苏富比拍出三亿粪金的天价,不是因为艺术评论家们多推崇,而是因为监测数据显示,创作者在完成它的最后一笔时,情绪峰值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意味着伴随那几天产生的“产物”,将是极品中的极品。一位喜剧大师的专场演出门票,需要用等重的黄金换取,不是因为他说得多好笑,而是因为他的演出能确保现场数千观众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维持高浓度的快乐荷尔蒙,集体提升“产能品质”。
城市的天际线被新的建筑主宰——“幸福指数提升工厂”。那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工厂,而是集最前沿的感官刺激、艺术沉浸、虚拟现实体验于一体的庞然大物,旨在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流水线般生产“幸福”。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精心调配的、能促进血清素分泌的合成信息素。音乐永远是激昂的交响乐或空灵的冥想曲。街道两旁的屏幕,滚动播放着最搞笑的短视频和最催人泪下的励志故事,精确计算着情绪波动的曲线。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场集体癔症般的狂欢。GDP被“GDH”(Gross Domestic Happiness,国民幸福总值)取代。新闻头条每天报道着哪个城市的“集体情绪峰值”又创新高。人们见面问候,从“吃了吗”变成“今天,你幸福了吗?”
3 阴影之下
林默把脸埋在手心里,指尖冰凉。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巨型全息广告牌上,当红笑星赵乐天的形象闪耀着,宣传着他最新的“超幸福体验馆”。笑声似乎能穿透隔音玻璃,钻进他的耳膜。
他的妹妹,林晚,已经失联七十二小时。
最后的信息停留在她的个人终端上,来自“幸福署”下属的“情绪关怀中心”:“检测到公民林晚(ID: 07X)持续处于情绪低谷区,低于法定幸福产能阈值。根据《情绪优化法》第11条,现启动强制关怀程序,护送至‘向阳花情绪矫正营’进行免费调理。祝您早日恢复高效产能!”
“关怀程序”。林默冷笑。他见过那些被“请”走的人。穿着白色制服、面带标准化微笑的“情绪护理员”,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他们不叫警察,也不动用暴力,只是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调,重复着“为了您自己,也为了整个社会的福祉”,然后把人带走。反抗?监测环会立刻报警,并记录你的“对抗情绪”,加重你的“病情”。
林晚,一个诗人,敏感,忧郁,迷恋着雨天的潮湿和落叶的腐烂气息。在这个追求绝对阳光、绝对正能量的时代,她的存在本身就成了问题。她写不出歌颂“伟大幸福”的句子,她的情绪曲线总是平缓地躺在低谷。她成了“低效产能单位”,成了需要被“矫正”的零件。
林默是一名结构工程师,曾经是。现在他的工作,是参与设计“情绪矫正营”的扩建部分。他知道那些地方不是什么疗养院。高墙,电网,二十四小时的情绪监测,还有据说能直接干预神经活动的“积极思维灌输课程”。他偷偷查阅过一些被封禁的医学报告,提到那种强制性的情绪扭转可能导致的人格解体和长期心理创伤。
他必须找到她。
通过黑市,他找到一个叫“阴影”的地下网络组织。他们由被边缘化的艺术家、哲学家、前心理学家,以及像林默一样寻找失踪亲友的人组成。他们相信,人类的情感光谱是完整的,悲伤、愤怒、忧郁,与快乐同样重要,是创造力和深度思考的源泉,而非需要被剔除的瑕疵。
在一个废弃的地下数据中转站,林默见到了“阴影”的联络人,一个自称“老K”的前数据分析师。
“向阳花营地,第三区,深层归档名单。”老K递过一个加密存储器,眼神疲惫,“费用,五十个标准信用点。或者,等价的黑市情报。”
林默接过存储器,手指收紧:“他们到底在建造什么?那些外星人……他们真的只是要我们的……‘产出’吗?”
老K点燃一支劣质电子烟,烟雾带着一股化学香精的味道:“谁知道呢?官方说辞是互利共赢。但我在清理一些废弃的官方数据缓存时,抓到过一些碎片……关于‘收集者’的通讯,不是给我们看的那种。”
“是什么?”
“断断续续,加密方式完全不同。里面有一个词重复出现……”老K压低声音,“……‘上游客户’。”
上游客户。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林默混乱的心湖。
4 裂隙
“收集者”与地球“幸福署”的联合数据中心,位于格陵兰岛冰原之下。这里是全球“幸福产能”数据的汇聚点,也是将“优级品”通过某种非可见光波段定向传输给轨道上“收集者”母舰的中枢。
李婉作为“幸福署”指派的少数拥有高级权限的人类技术联络官之一,负责维护数据流的稳定。她曾为此感到无比自豪,这是为整个人类文明进步服务的关键岗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不安在她心底滋生。
太精确了。外星人提供的情绪-物质转化模型,精确到令人发指。每一个神经递质的波动,每一种艺术形式的情感共鸣频率,都被量化、编码,对应到排泄物分子层面的量子态变化。这不像是一种刚刚接触人类生物学不久的外星种族能拥有的知识,更像是对一种……成熟流水线的……操作手册。
而且,“收集者”本身,几乎从不交流。除了必要的技术参数调整和品质反馈,它们沉默得如同机器。它们的形象,至今是个谜。官方宣传片里,只有一个柔和的光晕形象,但那明显是地球公关团队的杰作。
这天深夜,数据中心进行季度性的底层系统维护,外部链接会有几毫秒的切换延迟。李婉正在检查核心服务器的日志。一行异常短暂的、未被正常路由记录的数据交换引起了她的注意。源地址是一个极其隐蔽的虚拟节点,目标地址则指向“收集者”母舰内部某个非标端口。交换发生在维护窗口开启的瞬间,短暂到几乎被当作背景噪声过滤掉。
鬼使神差地,李婉调动了最高权限,截获了那段数据的副本。数据被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到匪夷所思的协议封装着。她动用了数据中心所有的解密资源,加上自己编写的好几个破解算法,花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勉强撕开了一道裂缝。
没有完整的讯息。只有一些破碎的字段和一张分辨率极低、似乎经过多重压缩和损坏的静态图片碎片。
字段断断续续:
“……供货稳定性……太阳系第三行星……农场‘Earth-739’……本轮‘情感纯度’……提升百分之零点零七……满足‘终焉盛宴’……基础标准……”
图片碎片上,显示的并非任何已知的“收集者”飞船内部结构。那是一片无法形容的、巨大的、仿佛由纯粹几何光和抽象结构组成的……空间?或者是……某种生物的内部?在碎片边缘,隐约可见一些难以名状的、如同星系般庞大的脉络状物,以及一些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十二面体——形状与“收集者”的母舰惊人地相似——正向着脉络的开口处汇聚。
“农场”。“供货”。“终焉盛宴”。
李婉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她猛地切断了所有外部连接,将解密数据迅速转移到一枚物理隔离的存储芯片上,心脏狂跳不止。
她想起了林默,那个通过“阴影”网络联系上她、试图寻找妹妹的工程师。他曾隐晦地提到过“上游客户”的猜测。当时她只以为是地下组织的臆想。
现在,她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词汇和诡异的图像碎片,一个可怕的、令人窒息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形。
我们,地球,所有引以为傲的“幸福”和“艺术”,究竟是什么?
5 真相与抉择
“‘终焉盛宴’……”老K在破旧的终端上放大那张模糊的图片碎片,声音沙哑,“我在一些最古老的、关于宇宙终极形态的神话和哲学猜想里见过类似的描述……不是神话,是某些前代文明遗迹里破译出的信息碎片……指向一个存在于维度之上的……难以名状的存在。它并非吞噬物质,而是……收割文明在特定发展阶段所爆发出的最极致、最浓缩的‘情感信息’与‘有序化精神能量’。”
阴暗的地下室里,只有终端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照着林默、李婉和另外几个“阴影”核心成员苍白的脸。
“所以,‘收集者’……只是中间商?”一个声音颤抖着问。
“更可能是……收割者的代理人,或者……消化系统的前端。”老K指着那些微小的十二面体,“它们负责在宇宙中筛选合适的‘农场’——也就是像我们这样,情感丰富且开始发展出复杂文明的星球。它们提供技术,诱导我们按照‘上游客户’——那个‘终焉盛宴’的主办者——的口味,规模化、标准化地生产某种特定口感的‘情感结晶’。”
李婉接口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我们的幸福,我们的艺术,我们的创造力……所有这些被量化、被鼓励、被追逐的东西,最终都只是……加工原料。整个地球,就是一个被精心管理的、为某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存在提供……食物的农场。”
林默感到一阵反胃。他想起了妹妹那些不被理解的、忧郁的诗句。那不仅仅是情绪,那是未被污染的真实。而现在,整个世界都在主动将自己打磨成标准化、高效率的“幸福”生产器,以满足“市场”需求。
“我们必须公开这个!”有人激动地说。
“公开?用什么渠道?”老K冷笑,“所有主流媒体都在‘幸福署’和控制之下。我们一露面,就会被定义为‘散播负面情绪、破坏社会生产的恐怖分子’,‘情绪矫正营’就是我们唯一的归宿。”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全人类变成……变成被圈养的、生产快乐粪便的牲口?”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
林默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但有一种异样的光芒在闪烁:“不。我们要找到另一种‘产出’。”
“什么意思?”
“既然它们能采集、转化基于幸福和艺术的‘产物’,”林默缓缓说道,“那么,其他情感呢?那些被禁止的、被压抑的……比如,林晚的诗里所表达的……深刻的忧郁,清醒的痛苦,甚至……愤怒和反抗?这些情感所产生的‘产物’,会是什么样子?‘上游客户’会喜欢吗?”
李婉眼睛一亮:“从技术角度看,情绪-物质转化模型是普适的。只是‘收集者’提供的标准,将‘优级品’限定在了积极情绪的范畴。理论上,任何强烈的情感都能引发量子态变化……”
“生产它们不喜欢的东西,”老K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用我们的‘不合格品’,去污染他们的‘优质供应链’。”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风险极大,成功率渺茫。但这似乎是人类在沦为“末端农场”的牲畜之前,唯一能发出的、属于自身意志的微弱反抗。
6 不合格品
计划命名为“污彩行动”。
李婉利用数据中心的权限,小心翼翼地篡改了几个边缘节点的监测参数,制造出微小的数据盲区。在这些盲区里,“阴影”网络的成员开始秘密聚集。
地点选在城市边缘一个废弃的污水处理厂。巨大的、锈蚀的沉淀池成了他们临时的“反叛工厂”。这里没有欢快的音乐,没有激励人心的标语,只有裸露的混凝土、滴答的水声和一种沉重的、真实的氛围。
林默找来了林晚遗留的诗稿。那些充满孤独、迷茫和对生命本质痛苦追问的句子,被投影在斑驳的墙壁上。一位被“幸福工厂”解雇的音乐家,带来了一首他偷偷创作的、融合了不和谐音阶和工业噪音的乐曲,表达着压抑的愤怒。几位行为艺术家,准备进行一场关于“束缚与挣扎”的无声表演。
没有强制欢笑,没有虚假的慰藉。每个人都在挖掘自己内心最真实、甚至是最黑暗的情感角落。恐惧、悲伤、愤怒、质疑、对失去之物的哀悼……所有这些被主流社会唾弃的情绪,在这里被允许存在,被认真表达。
过程是痛苦的。许多人泪流满面,也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监测环的数值(在盲区内数据不会被实时上传,但本地记录功能无法关闭)剧烈地波动着,但指向的都是“幸福署”定义的“负向区间”。
林默和李婉紧张地注视着连接在秘密仪器上的读数。那是李婉根据转化模型原理,自行组装的一个简陋的“情感-物质关联强度探测器”。它无法直接看到“产物”,但能监测到伴随强烈情感波动时,周围空间量子背景辐射的细微扰动——这是“收集者”技术的基础理论之一。
当那位音乐家演奏到最激烈、最刺耳的段落时,当一位参与者讲述失去亲人痛苦达到顶点时,当林晚那些关于死亡与虚无的诗句被集体低声吟诵时……探测器的指针猛地跳到了红色区域,甚至短暂地超过了李婉根据“优级幸福标准”换算出的理论峰值。
“有效……真的有效……”李婉喃喃自语,混合着兴奋与恐惧。
他们收集了这次聚会中产生的所有个人代谢物——在这个被严格监控的时代,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困难且被视为“污染”的行为。样本被秘密送往一个拥有精密分析设备的黑市实验室。
几天后,结果回来。分析报告显示,这些样本的分子结构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非典型的量子纠缠态,其信息熵远高于普通的“幸福产物”,蕴含着一种……尖锐的、不稳定的、仿佛带着“毒性”的能量签名。
他们成功制造出了“不合格品”。
7 终焉回响
“污彩行动”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涟漪在“阴影”网络内部扩散。更多的小规模、真实情感表达集会在地下世界悄然出现。虽然规模不大,但持续产生的“异质产物”开始像细微的病毒,试图侵入全球统一的“幸福供应链”。
然而,他们的对手是拥有远超地球科技的“收集者”。
格陵兰数据中心。李婉的违规操作和数据盲区,尽管极其小心,还是触动了系统深层的异常警报。并非人类的安保系统,而是“收集者”埋设在数据流深处的、更高级别的监控协议。
没有警告,没有询问。
李婉正在工作站前试图抹去最后一点痕迹,整个数据中心的主照明猛地熄灭,只剩下应急红灯在走廊尽头投下血红的光晕。她的所有访问权限瞬间被冻结。冰冷的、非人类的电子音在广播中响起,用的是“收集者”的原始语言,未经翻译:
“检测到低级农场单位(标识:Earth-739)出现系统性数据污染及非标准情感产物增殖。启动净化协议(级别:7)。”
李婉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知道,“级别:7”在“收集者”的危机分类中,意味着对“生产线”的严重威胁。
她用尽最后力气,将一个预设的、包含所有核心证据和警告信息的紧急数据包,通过一条物理链路备份发射了出去——目标是林默和“阴影”网络预留的接收点。
然后,白色的、充满惰性气体的烟雾从通风口无声地涌出。她感到意识迅速模糊。
几乎在同一时刻,全球所有主要“幸福指数提升工厂”和“情绪矫正营”的屏幕上,官方宣传频道被强行切入。出现的不是熟悉的播音员,而是那个柔和的光晕形象,但此刻,光晕中传出的话语,却冰冷彻骨,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漠然:
“地球单位。我们监测到非授权情感模式及低品质产物输出。此行为违反《农场管理守则》。”
“重申:你们的存在价值,在于稳定产出‘优级情感结晶’(编号:GC-739-H)。任何偏离此标准的行为,将导致‘资源重置’。”
“术语解释:‘资源重置’——清除当前低效或污染生物质,更换新一代培养单位。”
画面切换,展示了一段极其简短的、似乎是某个遥远星系的影像:一颗原本生机勃勃的星球,在几道无法形容的、仿佛空间本身在折叠的光芒闪过之后,迅速化为一片毫无生机的、结构规则的晶体尘埃。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彻底的、绝对的……格式化。
全球的狂欢,戛然而止。
人们脸上的笑容僵住。街道上激昂的音乐停了。屏幕上的喜剧变成了黑屏。
恐惧,真实的、不受控制的恐惧,如同冰水般浇灭了被精心培育的“幸福”。
林默在废弃的污水处理厂收到了李婉用生命送出的最后信息,也看到了全球广播的“最终通告”。他瘫坐在冰冷的混凝土上,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存储芯片,里面是妹妹那些“不合时宜”的诗句,以及“污彩行动”产生的“不合格品”分析报告。
他们失败了。他们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不仅没有撼动系统,反而招致了毁灭的倒计时。
但是……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天空中,“收集者”的母舰依旧沉默地悬浮着,像永恒的墓碑。
也许,真正的“不合格品”,并不是他们试图生产的那些带着痛苦和愤怒的“产物”。
而是意识到自身处境后,所产生的那无法被量化、无法被驯服的——
自由意志,以及与之伴随的,永恒的悲伤与尊严。
这颗星球,这个农场,在“终焉盛宴”的菜单上,或许注定被吞噬。
但在被吞噬之前,他们知道了自己是什么。
这知晓本身,便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