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后我娶她高冷闺蜜_精选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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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5:27:37

香水味浓得像是打翻了一整瓶劣质花露水,混合着餐厅里腻人的甜点气息,直往人脑仁里钻。我捏着手里冰冷的玻璃杯,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壁上凝结的水珠,视线落在对面那个叫林糖糖的女孩身上。

她确实甜,甜得发齁。栗色的卷发精心打理过,粉色的连衣裙缀着蕾丝边,此刻正小口吸着杯子里第三杯奶茶里的珍珠,腮帮子鼓鼓的。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手指在屏幕上飞舞的速度,比我说话的速度快十倍不止。

“我妈呀,真是烦死了,”她终于把吸管从嘴里拔出来,粉嫩的唇瓣上还沾着一点奶渍,声音又软又糯,却透着一股子不耐烦,“非说什么王阿姨介绍的肯定靠谱,硬是把我从被窝里薅出来……哎呀,不好意思哦,我回个消息。”她话音未落,视线又黏回了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个甜腻的弧度,手指飞快地打字。

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备注为“亲亲宝贝”的头像,聊天背景暧昧得刺眼。她发过去一个娇羞的猫咪表情包。

我端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也浇不熄心头那点被怠慢的燥意。这就是我妈口中“温柔贤淑、家世又好”的完美相亲对象?我扯了扯嘴角,试图让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僵硬:“没关系,理解。林小姐平时……工作挺忙?”

“还好啦,”她头也没抬,敷衍地应着,“就是朋友多,应酬也多,烦都烦死了。喏,你看,”她把手机屏幕朝我晃了一下,又迅速收回,“又催我过去唱歌了。一群闲人,真没办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她的话题永远围绕着新买的包包、哪个牌子的奶茶限量款好喝、或者朋友圈里谁又去了马尔代夫度假。偶尔提到我,也仅限于“王阿姨说你工作还行”、“哦,程序员啊,是不是很容易秃头”之类的礼貌性(或许根本算不上礼貌)询问。

最后一块蛋糕被她用小勺挖走,她用餐巾纸按了按嘴角,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模仿来的优雅,却显得格外生硬。“好啦,”她把纸巾往桌上一扔,像完成了什么艰巨任务,“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吧?我得赶下一场了。”她拿起手机,屏幕上“亲亲宝贝”的来电显示正疯狂跳动。

“行。”我点点头,喉咙有些发干。叫来服务生结账,账单上的数字清晰地映入眼帘。她瞥了一眼,漂亮的眉毛都没动一下,只顾着对着手机话筒娇声说:“哎呀,催什么催嘛,刚结束,这就过来啦!”

她站起身,拿起那个印着巨大Logo的粉色小包,冲我敷衍地挥了挥手:“拜拜啦,今天……嗯,谢谢款待。”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哒哒”声,粉色连衣裙的裙摆像一阵没心没肺的风,头也不回地刮出了餐厅大门。

我坐在原地,杯子里融化的冰块只剩下浅浅一层水。空气里残留着她那浓烈的香水味和甜腻的奶茶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失败感。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彻底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压在城市上空,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拿起外套,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股饱含湿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带着城市灰尘和暴雨即将来临的气息。几乎是同时,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地面、屋檐、车辆顶棚,瞬间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街景在雨水中扭曲变形,霓虹灯光晕染开一片模糊的色块。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回餐厅狭窄的屋檐下。雨势太大,根本冲不出去。就在我焦躁地翻找手机准备叫车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几步之外,雨幕的另一侧,也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安静地立在磅礴大雨的边缘,像一株遗世独立的植物。一把纯黑的长柄伞稳稳地撑开,隔绝了喧嚣的雨水。伞面微微向下倾斜,遮住了大半身形,只能看见握着伞柄的那只手,指节修长匀称,皮肤在昏沉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白皙,腕骨线条清晰利落。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风衣,衬得身姿格外挺拔,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冽。

这身影莫名地攫住了我的目光。与刚才餐厅里那个甜腻又聒噪的粉色身影,形成一种极端又诡异的对比。世界仿佛被这雨帘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喧嚣浮躁与沉静疏离。

就在这时,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屋檐下的动静,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黑色的伞沿,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韵律,向上抬起。

雨水顺着伞面流淌下来,形成一道短暂的水帘。水帘之后,一张脸清晰地映入我的视线。

心脏,毫无预兆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美得极具侵略性,却又冷得彻骨。皮肤是冷调的白,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唇线薄而清晰,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瞳仁的颜色很深,像是蕴着寒冬深夜的湖泊,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吸走周遭所有的光线和声响。雨水带来的湿冷空气似乎在她周身凝结成了实质的寒意。

她只是淡淡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丝毫停留,如同掠过一件毫无价值的摆设。那目光比这冰冷的雨水更让人心底发凉。

黑伞随即重新压下,遮住了那惊鸿一瞥的容颜。她迈开步子,从容地走进漫天大雨之中。深色的风衣下摆被风卷起一角,又迅速落下。那抹沉静的黑色身影,如同投入湖心的墨滴,迅速被白茫茫的雨幕吞噬,消失不见。

只剩下我一个人,僵立在狭窄的屋檐下,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雨声,胸腔里那颗刚刚恢复跳动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疯狂撞击着肋骨。

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我才辗转知道,那个雨夜里惊鸿一瞥的黑伞美人,有一个同样带着冷冽气息的名字——苏晚星。而更巧合,或者说更讽刺的是,她竟然是林糖糖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某个角落。林糖糖的朋友圈依旧热闹非凡,充斥着各种派对、自拍和昂贵的打卡点。偶尔,在一堆色彩饱和度过高的照片角落里,会极其偶然地捕捉到一抹沉静的黑色身影。苏晚星总是出现在画面的边缘或背景里,神色疏离,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像误入闹市的孤鹤。

我像个自虐的窥探者,手指不受控制地划过那些照片,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那张雨夜中的脸,那双寒潭般的眼睛,清晰得如同烙印。

再次见到林糖糖,是在市中心那家新开的、以昂贵著称的甜品店门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里,展示着精致到不像食物的甜点。我刚办完事路过,隔着玻璃,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醒目的粉色身影。

她正亲昵地依偎在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精心抓出造型的男人怀里,男人戴着块闪闪发光的腕表,正笑着用勺子挖起一大块缀满金箔的蛋糕,喂到她嘴边。她笑得花枝乱颤,脸颊贴着男人的肩膀,甜腻地说着什么。

我脚步顿住,一种荒谬又麻木的感觉涌上来。正准备转身走开,她却恰好抬眼,目光穿透玻璃,直直地撞上了我。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下,随即,一种混合着惊讶、轻蔑和毫不掩饰的优越感的复杂表情浮了上来。她拍了拍身边男人的手臂,抬手指了指玻璃窗外的我,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男人也转头看过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嘴角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嘲弄弧度。

林糖糖拉着男人,推开了甜品店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浓郁的奶油甜香混合着冷气扑面而来。

“哟,这么巧啊?”她挽着男人的手臂,站在我面前,下巴微微扬起,眼神像在看一件过时的、碍眼的旧物,“怎么,一个人?也对,这种地方……”她环视了一下周围衣着光鲜的顾客和那些标价离谱的甜点,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调子,“消费一次,得啃好几天泡面吧?”

她身边的男人配合地嗤笑了一声,手臂占有性地揽紧了她的腰。

我看着她那张精心描画、此刻写满刻薄的脸,再想到朋友圈角落里那抹沉静的黑色身影,心底那点被羞辱激起的怒意,奇异地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念头覆盖了。替身?低配版?一个模糊又疯狂的念头在心底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棱角,刺得我微微发颤。

“嗯,是挺贵的。”我平静地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掠过林糖糖,看向她身后甜品店璀璨的吊灯,“所以,省着点好。”

林糖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随即那点轻蔑更盛,几乎要溢出来:“省着点?省给谁看啊?啧,穷酸样……”她嗤笑着,身体又往那花衬衫男人怀里贴了贴,“我劝你啊,还是少做点不切实际的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得先照照镜子不是?”

花衬衫男人搂着她,像看什么有趣的表演,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是啊,”我扯了扯嘴角,目光平静地落在林糖糖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天鹅肉太贵,也腻得慌。换点清粥小菜,或许……更合胃口。”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僵住的表情和那男人错愕的眼神,转身,径直走进了身后那片车水马龙、喧嚣嘈杂的人潮里。身后似乎传来林糖糖拔高了音调的、气急败坏的质问声,但很快就被城市的噪音吞没。

那个疯狂又冰冷的念头,在胸腔里落地生根,长出了狰狞的枝桠。

接近苏晚星,比想象中要容易,却又难得多。

容易在于,我通过林糖糖某个并不设防的朋友,很自然地拿到了苏晚星的微信。发送好友请求时,我斟酌了很久,最终只写了简单一句:“那晚在‘云上’餐厅门口,暴雨,谢谢你的伞让我没淋透。”附上了一个餐厅定位。

请求发出后,我盯着手机屏幕,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就在我几乎以为石沉大海时,屏幕亮起。

苏晚星已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没有一句寒暄,没有询问,只有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

难处在于,她就像一块真正的寒冰。聊天框里的对话,永远简洁得像公文往来。我尝试着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得到的回应通常是“嗯”、“哦”、“知道了”。约她出来,十次有九次石沉大海,剩下一次,回复也冷得像冰碴:“没空。”

她的朋友圈更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自拍,没有情绪宣泄,只有零星几条转发的工作相关链接或者冷门的艺术展信息。

但越是如此,林糖糖那张刻薄讥笑的脸就越清晰地在我脑海里浮现,心底那个名为“报复”的念头就燃烧得越加炽烈。这冰冷疏离,不正是最好的武器吗?我要让林糖糖看看,她弃之如敝屣的“穷酸”,最终拥入怀中的,是她那个看似完美、高不可攀的闺蜜!

我近乎偏执地坚持着。每天雷打不动的问候,分享我认为她会感兴趣的书或电影(尽管她极少回应),留意她朋友圈里偶尔透露的、关于某个新开咖啡馆的转发,然后“恰好”出现在那里,制造一场“偶遇”。

第一次在咖啡馆“偶遇”她时,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设计图稿。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的侧影。

我端着咖啡走过去,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苏小姐?这么巧。”

她抬起头,那双寒潭般的眼睛看向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沈先生。”算是打过招呼,视线便重新落回平板。

气氛有些凝滞。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努力找话题:“在看设计图?是工作吗?”

“嗯。”她头也没抬。

“看起来……很复杂。”

“还好。”

对话再次陷入僵局。我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很淡。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千里的气场,比咖啡馆的冷气更甚。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就在我以为这次“偶遇”彻底失败时,她忽然抬眼,目光落在我放在桌面的手机上。

“你的屏保,”她开口,声音清泠泠的,“是莫奈的《睡莲》?”

我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保确实是一张局部放大的《睡莲》池塘图片,蓝紫色的色调,光影迷离。

“是,”我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挑起话题,“很喜欢那种光影和色彩的感觉,很……宁静。”

她端起黑咖啡,抿了一小口,视线再次投向窗外,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许。“光影是魔术师。”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一点点工作之外的、属于个人的情绪。虽然依旧简短,却像一道微光,骤然穿透了坚冰。

我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一种猎物终于踏入陷阱边缘的、冰冷的兴奋。我努力压下嘴角可能泛起的异样弧度,顺着她的话,谈起印象派,谈起光影在空间设计中的运用。这一次,她虽然依旧话少,但偶尔会简短地回应一两句,眼神不再完全游离。

离开咖啡馆时,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看着她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SUV,拉开车门前,她似乎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探究?

那一眼,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一圈涟漪。但那点涟漪很快就被“报复”这个巨大的漩涡吞噬了。

自那以后,我和苏晚星之间,似乎有了一根极其微弱的丝线。虽然她依旧清冷,回复依旧简短,但至少,不再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约她十次,或许能成功一次。我们去看过她朋友圈提过一次的小众摄影展,在空旷冷清的展厅里,她站在一幅黑白城市俯瞰图前看了很久,我也沉默地陪着。

“城市的骨架,藏在光影里。”她忽然说。

“就像人心?”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侧过头,深潭般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也许吧。”

接触越多,那种冰冷外壳下的东西就越发吸引人去探究。她敏锐,聪慧,对美有着近乎苛刻的感知力。她身上没有林糖糖那种浮夸的甜腻和刻意,只有一种沉静的、内敛的力量感。有时我会恍惚,那个雨夜里让我心脏停跳的惊鸿一瞥,和眼前这个偶尔会流露出一点点温度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种恍惚,在某个深夜被意外打破。我加完班,疲惫地开车回家,路过江边。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江面倒映着两岸璀璨的灯火。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站在空旷的观景平台上,风衣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是苏晚星。

我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她脸色异常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着湿气,不知是夜露还是别的什么。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小姐?”我轻声唤她。

她猛地一震,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迅速转过头。看到是我,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随即又被惯常的冰冷覆盖,但那层冰壳明显有了裂痕。她飞快地抬手,似乎想抹去眼角的水光。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路过。”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追问,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风大。”

她看着那件外套,没有接,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一种近乎受伤的警惕。

“穿着吧,别着凉。”我坚持着,把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她没有再拒绝,只是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外套带着我的体温,包裹住她冰冷的肩膀。那一刻,隔着衣料,我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江面。我站在她身边半步远的地方,也沉默着。江风呼啸而过,带着城市深夜的孤寂。过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她才用一种极低、极轻的声音,像是梦呓般说:

“有时候觉得,这座城市的光……好冷。”

声音里的脆弱和迷茫,与她平日里的冰冷坚硬判若两人。那一刻,心底那个名为“报复”的狰狞念头,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摇。我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看着灯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一股莫名的、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那情绪混杂着怜惜、困惑,甚至一丝……罪恶感?

但仅仅是一瞬。林糖糖那张刻薄讥笑的脸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那点不该有的动摇。苏晚星再特别,也只是我用来反击林糖糖的武器。仅此而已。我强行压下心底的异样,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再亮的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是冷的。”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微微侧过头,深潭般的眼睛再次看向我,这一次,里面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她紧了紧肩上我的外套,没有回应,只是转回头,继续望着那片冰冷璀璨的江面。

那晚之后,我和苏晚星之间似乎有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依旧清冷,但不再像最初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会接受我偶尔的邀约,一起吃饭,看展,或者在深夜的咖啡馆里各自看书。她的话依然不多,但会在我谈起某些话题时,简短地表达自己的看法,那些看法往往一针见血,带着她独有的冷冽锋芒。

我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每一次她清冷的回应,每一次她眼中偶尔流露的、转瞬即逝的柔和,都被我视为一种进展,一种距离“报复”目标更近一步的信号。

机会终于在一个同样飘着冷雨的周末降临。我们在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吃完饭出来,雨丝细密,带着深秋的寒意。我撑开伞,很自然地倾向她那边。

“冷吗?”我侧头问她。昏黄的路灯透过伞面,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她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前方湿漉漉的路面上,声音很轻:“还好。”

并肩走了一段,雨丝在伞沿汇聚成细小的水流滴落。沉默在雨声中蔓延,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我感受着她就在身旁的气息,清冽干净,如同雨后竹林。那股萦绕在心底的、混杂着目的性的情绪又开始翻搅。时机到了。

我停下脚步,她也随之停下,略带疑惑地抬眼看向我。伞下狭小的空间里,她的面容离得很近,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

“晚星,”我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们……试试吧?”

她没有立刻回答。雨丝敲打着伞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时间仿佛被拉长。她只是看着我,目光平静无波,像在审视,又像在思考一个与己无关的问题。那眼神太过深邃,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心思已被彻底看穿,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她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好。”

只有一个字。清晰,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没有少女的羞涩,没有热恋的激动,平静得如同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巨大的、冰冷的狂喜瞬间攫住了我。成了!林糖糖那张扭曲的脸几乎立刻在我眼前浮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愤怒,光是想象就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兴奋得发烫。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我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手指微凉,皮肤细腻,在我掌心里安静地躺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挣脱。

“我会对你好的。”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和笃定。这句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愣了一下。是演戏太投入了吗?还是被这雨夜的氛围迷惑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我握着她的手,目光重新投向伞外迷蒙的雨幕,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沉静。那沉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我看不透的东西。

关系确立后,一切以一种超乎想象的、近乎平淡的速度推进着。没有热恋期的黏腻,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苏晚星依旧是那个苏晚星,清冷,独立,话少。她不会主动给我发消息,不会过问我的行程,不会像普通女友那样撒娇或依赖。

我们像两个搭伴前行的旅人,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约会的内容依旧是吃饭、看展、散步。她会在我说话时安静地听,偶尔回应几句,精准而冷静。她身上那种疏离感并未因关系的改变而消减分毫,反而让我心底那点名为“报复”的火焰,在一次次平静的相处中,被一种莫名的空虚和焦躁取代。

她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一个坠入爱河的人。这让我精心策划的“胜利”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需要一个更具冲击力的结果,一个能狠狠甩在林糖糖脸上的、无可辩驳的事实。

又是一个雨天。我们在一家安静的茶馆里,窗外雨声潺潺。她捧着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我放下茶杯,陶瓷杯底磕在木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晚星,”我看着她的眼睛,直接抛出了蓄谋已久的提议,“我们结婚吧。”

没有铺垫,没有浪漫的求婚仪式。简单,直接,像一记重锤。

她捧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袅袅的热气后,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抬起来,看向我。那眼神依旧平静,但似乎比平时更深邃了一些,里面翻涌着一些我无法解读的情绪——是惊讶?是审视?还是……一目了然?

茶馆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古琴低缓的背景音。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她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好。”

依旧是那一个字。清晰,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我刚刚问的只是“要不要再加点茶”。

巨大的错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瞬间击中了我。她答应了?就这样?没有犹豫,没有追问,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或感动?这和我预想中任何可能的反应都截然不同。预想中的狂喜并未如期而至,反而被一种冰冷的、失控的感觉攫住。这感觉让我烦躁。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突兀:“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东西,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随即,她也跟着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风衣,声音平静无波:“好。”

民政局大厅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新人们大多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和紧张,空气中飘浮着幸福的味道。我和苏晚星坐在长椅上等待,却像是两个误入此地的局外人。

她安静地坐着,脊背挺直,手里捏着那些需要签字的表格。她的侧脸在顶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线条冷硬。她专注地看着表格上的文字,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没有新嫁娘应有的羞涩或忐忑,只有一种近乎事务性的专注。

轮到我们了。拍照,签字,按手印。红色的印泥沾上她白皙的指尖,那抹刺眼的红,像一滴血,落在我眼中。工作人员递过那两个小红本,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祝福笑容:“恭喜二位,新婚快乐!”

我接过那两本沉甸甸的册子,翻开,里面并排贴着的照片上,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嘴角的弧度近乎于无。而我,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却显得僵硬而空洞。

“谢谢。”苏晚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旧平静。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雨,冰冷的雨丝拂在脸上。我手里紧紧攥着那两本结婚证,滚烫的封皮灼烧着掌心。尘埃落定。报复成功了。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预想中的快感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疲惫取代。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苏晚星。她撑开了那把熟悉的纯黑长柄伞,伞面微微向我倾斜,遮住了飘落的雨丝。雨滴顺着伞沿滑落,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走吧。”她说,声音没什么起伏,率先迈开步子。

我机械地跟上,走在她撑起的、一片小小的、隔绝了雨水的空间里。伞下的世界异常安静,只有雨点敲击伞面的单调声响,以及我们两人细微的脚步声。

“晚星……”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对这荒谬结果的解释?还是对自己此刻复杂心绪的剖白?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看我,只是沉默地走着。雨水在她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那把黑伞稳稳地撑在我们头顶,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隔开了外面整个世界,也隔开了我试图靠近的心。

巨大的茫然和一丝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我。这场以报复为名的婚姻,究竟是我掌控了局面,还是……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没有大操大办,只邀请了极少数亲友,地点选在郊区一座临湖的玻璃礼堂。简洁,冷清,如同我和苏晚星之间那淡薄的关系。礼堂里布置着素雅的白色花束和绿色藤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烟波浩渺的湖面,天色阴沉,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的灰色绒布。

我站在仪式台前,看着身着一袭简约白色缎面礼服的苏晚星,在极少数宾客的注视下,由一位年长的女性长辈(后来知道是她母亲那边的远房姑妈)挽着,一步步向我走来。那身礼服没有任何繁复的蕾丝或珠饰,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她清瘦挺拔的身姿,像一支遗世独立的白玉兰。她没有戴头纱,乌黑的长发简单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依旧清冷,眼神平静地望向前方,仿佛脚下延伸的不是通往婚姻的红毯,而是一条早已设定好的、通往某个目的地的通道。

整个仪式过程简短得像一场排练好的默剧。司仪程式化的问询,我们机械地回答“我愿意”。交换戒指时,我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依旧微凉。那枚素圈铂金戒指套上她无名指时,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表情。我甚至没有感觉到她手指有任何细微的颤动。

当司仪终于说出“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时,整个礼堂陷入了一种极其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我转过身,面对着她。她微微抬起了脸,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终于看向我,平静无波,没有期待,没有抗拒,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我俯下身,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麻木感,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

她的唇瓣很软,带着一丝凉意。像一片初冬的雪花,落在唇上,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点冰冷的触感。

台下响起了稀稀落落、带着迟疑的掌声。

仪式结束,宾客们移步到旁边的宴会厅用简单的自助餐。气氛依旧有些凝滞。我和苏晚星端着酒杯,象征性地在几桌亲友间走动。她脸上带着一种极其疏离的、恰到好处的浅笑,应对得体,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

就在这时,宴会厅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声响瞬间压过了厅内轻柔的音乐和低低的交谈声,所有人都惊愕地转头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林糖糖。

她显然来得匆忙,精心打理的卷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此刻却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扭曲的疯狂而显得狰狞。她穿着一条惹眼的亮片短裙,与整个肃穆简洁的婚礼现场格格不入。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射向站在我身边的苏晚星。

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苏晚星!”林糖糖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哭腔,她踩着高跟鞋,踉跄着冲进来,直直冲到我们面前,伸手指着苏晚星,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她大口喘着气,目光转向我,里面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沈亦琛!你瞎了吗?你看清楚她是谁?!她不过是个下贱的替身!一个低配版的冒牌货!一个从小就知道模仿我、偷学我、连我扔掉不要的东西都要捡起来的可怜虫!你以为她爱你?她不过是在利用你报复我!报复我从小比她漂亮!比她受欢迎!比她有男人缘!”

她的话语像一连串恶毒的冰雹,噼里啪啦砸下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羞辱和疯狂。宾客们一片哗然,震惊、错愕、探究的目光交织在我们三人身上。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替身?冒牌货?报复?林糖糖歇斯底里的指控像一把把尖刀,刺向我心底最隐秘、最不愿面对的那个角落。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苏晚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苏晚星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惊慌,没有羞愤,没有辩解。她甚至微微歪了一下头,唇角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近乎优雅的弧度。那不是一个被当众羞辱的人该有的表情,反而像是一个……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苏晚星从容地从她那个小巧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卡片。不是别的,正是她的身份证。

她没有看林糖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没有看我瞬间煞白的脸色。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惊疑不定的宾客,最终,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弄,落回到林糖糖身上。

她将身份证举到林糖糖眼前,白皙的手指稳稳地捏着卡片边缘,声音清晰、冷静,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冻结了所有喧嚣:

“林糖糖,看清楚了。”

她微微倾身,靠近林糖糖那张扭曲的脸,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苏晚星。这个名字,我用了七年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宴会厅里。

“改名七年了,姐姐。”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淬毒的嘲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林糖糖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身份证,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急剧收缩。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抽气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副模样,活像见了鬼。

周围的宾客更是彻底石化,脸上写满了惊骇和茫然。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而我,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四肢百骸瞬间冻僵。改名七年?苏晚星?不是林晚星?那……那我一直以来的认知是什么?那张雨夜里让我心脏停跳的脸,那个我以为的“低配版替身”……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一个由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可悲的笑话?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冰冷愤怒瞬间席卷了我,让我头晕目眩。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震惊中,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宴会厅一侧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玻璃窗光洁如镜,清晰地映照着厅内的一切:惊惶的宾客,摇摇欲坠的林糖糖,还有……

还有站在我身边,刚刚抛下那颗足以炸毁所有人认知的炸弹的女人——苏晚星。

玻璃倒影里,她依旧身姿挺拔,穿着那身素雅的白色礼服。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之前面对宾客时那点疏离的浅笑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晰无比的、冰冷刺骨的、带着极致嘲讽和……胜利者姿态的——

冷笑。

那笑容在她唇角一闪而逝,快得像幻觉。可玻璃倒影无比清晰地将它捕捉、定格、放大,狠狠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原来如此。

原来这场精心编织、由我亲手启动的报复游戏里,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猎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彻头彻尾的……

猎物。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苏晚星。

她似乎瞬间就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几乎在我转头的同时,她脸上那抹令人心悸的冷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微微侧过头,迎上我的目光,深潭般的眼睛里,刚才那刺骨的冰冷和嘲讽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一片沉静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疑惑的柔和。

“怎么了?”她轻声问,声音温和平静,如同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指控和她的致命反击从未发生过。

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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