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07-06 15:18:40
朕的爱妃苏妙,是天下所有文人墨客的梦。
她貌若天仙,温柔似水,能诗会画,走一步路都好似要被风吹倒,说话声音大一点都怕惊着她。
满朝文武都赞朕慧眼识珠,得了位贤良淑德的解语花,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
后宫那群莺莺燕燕,也以为她是个新来的、好拿捏的软柿子,摩拳擦掌,准备给朕的“心肝”一点颜色看看。
只有朕,夜深人静,坐在龙椅上,脊背发凉地知道——
全是放屁!
昨天,想在御花园假山旁“推”她一把的李贵妃,脚下一滑,自己“不慎”掉进了荷花池,呛了半肚子洗澡水,现在还在床上哼哼唧唧,说是梦见了水鬼。
前天,克扣她月例用度的内务府总管,下台阶时“不巧”踩到一颗圆润的石子,以一个极其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摔断了腿,至今还在府里鬼哭狼嚎,说要请高僧驱邪。
大前天,在宴会上讽刺她出身的陈婕妤,回宫路上“恰好”被一个受惊的猫扑了脸,花容月貌上留下了三道血痕,比鬼画符还精彩。
而此刻,朕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妙妃,正用全天下最温柔的语气,给朕剥着一颗晶莹剔P的葡萄,那双纤纤玉指上,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拧断潜入宫中刺客脖颈时的凛冽杀气。
她将剥好的葡萄送到朕的唇边,对我甜甜一笑,眼波流转,纯洁无瑕:“陛下,您尝尝。对了,臣妾听说,城西的张太傅最近总在背后说您坏话,似乎对您很是不满呢。要不要臣妾……派人去‘劝劝’他?”
朕看着她那双比小鹿还无辜的眼睛,默默咽了口唾沫,连带着那颗甜到发腻的葡萄囫囵吞了下去。
救命!
朕的妙妃……她好像是个暴君!
朕这皇帝,到底还能当几天?
1
朕叫萧玄,大梁朝的皇帝。
听着挺威风,实际上,是个傀儡。
登基一年,太后垂帘,权臣当道。朕这个皇帝,说白了,就是个盖章的工具人。
每天上朝,看着底下那群老狐狸唾沫横飞地吵架,其实吵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朕想插句话,太傅咳嗽一声,丞相递个眼色,朕就得乖乖闭嘴。
憋屈。
非常憋屈。
朕每天最大的运动,就是练习如何在龙椅上保持“威严端庄”的姿势,同时在心里把这群老东西骂上八百遍。
在这种背景下,太傅王德庸,那个笑起来像老狐狸的权臣之首,给朕送来了一个“礼物”。
他的门生,礼部侍郎苏文清之女,苏妙。
美其名曰,为陛下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实际上,就是往朕身边再安插一个眼线。
朕心里门儿清,但朕不能拒绝。
朕还得表现出感激涕零、龙心大悦的样子。
册封那天,朕第一次见到苏妙。
她从殿外缓缓走来,一身淡粉色宫装,身姿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低着头,莲步轻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直到朕的面前,她才缓缓抬起头。
那一瞬间,朕承认,朕的心跳漏了一拍。
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视觉上的震撼。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肤若凝脂,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得像一汪清泉,里面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她对着朕盈盈一拜,声音细若蚊蚋:“臣妾苏妙,参见陛下。”
朕看着她,心里那点被当成工具人的不爽,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些许。
王德庸那老狐狸,虽然没安好心,但这送来的人……质量是真高。
朕当时想,算了,反正都是棋子,来个赏心悦目的,总比来个歪瓜裂枣强。
至少,朕以后被这群老东西气得肝疼时,回到后宫,还能有个地方喘口气,看看美人,寻求一点精神慰藉。
她看起来这么柔弱,这么单纯,一定很好掌控。
朕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不动声色地从她口中套出王太傅的动向,如何利用她,让她成为朕反制权臣的一枚暗棋。
朕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爱妃平身。”
“谢陛下。”她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朕。
朕很满意。
这才是妃子该有的样子嘛,温顺、恭敬、还有点怕朕。
不像后宫里那几个,不是太后的侄女,就是丞相的干女儿,看朕的眼神比看门口的石狮子还随意。
朕当晚就翻了她的牌子。
不是朕急色,而是要做戏给外面那群老狐狸看。
看,你们送来的人,朕很“宠爱”。
那一夜,她紧张得浑身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朕心里那点可怜的、属于男人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朕甚至还温言细语地安慰了她半天。
事后,她蜷在朕的怀里,呼吸均匀,睡颜恬静。
朕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保护欲。
朕想,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怕是活不过三天。
罢了罢了,看在她让朕心情不错的份上,以后多护着她点吧。
当时朕天真地以为,是朕在护着她。
后来朕才明白,搞反了。
是她,一直在护着朕这条小命。
2
苏妙,现在是妙妃了。
她入宫后,果然如朕所料,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
尤其是李贵妃,丞相的女儿,平日里在宫中横着走,连朕都要让她三分。
她看苏妙的眼神,就像看一只闯入她地盘的漂亮小野猫,恨不得立刻就掐死。
朕有点头疼,但又不好直接插手。
毕竟,朕还得维持着“雨露均沾”的假象。
这天,朕在御书房处理(批阅)那些毫无意义的奏折,太监小林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出事了!”
朕眼皮一抬,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
“李贵妃……李贵妃和妙妃娘娘在御花园起了争执,然后……然后李贵妃掉进荷花池里了!”
朕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快?苏妙那小身板,能跟李贵妃起争执?怕不是被单方面殴打吧。
朕立刻起身,摆出焦急的姿态:“快!摆驾御花园!”
等朕赶到时,现场一片混乱。
李贵妃已经被救了上来,浑身湿透,发髻散乱,正由宫女扶着,一边咳嗽一边大骂。
而苏妙,站在一旁,脸色煞白,眼眶通红,浑身微微发抖,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陛下!”李贵妃一见到朕,立刻哭着扑了过来,“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是这个贱人!是她推臣妾下水的!”
朕的目光转向苏妙。
她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陛下明察!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是贵妃娘娘自己脚滑了……”
李贵妃气得跳脚:“你胡说!就是你!你嫉妒本宫得宠,故意谋害本宫!”
朕看着眼前这出闹剧,一个头两个大。
按照常理,李贵妃身强体壮,身边还跟着一群宫人。苏妙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推得动她?
但后宫的事,向来不讲道理。
朕正准备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这时,一个负责打理御花园的老太监颤巍巍地跪下:“启禀陛下,老奴……老奴刚才好像看见了。”
“哦?你看见了什么?”朕问道。
老太监磕了个头:“老奴看见,贵妃娘娘想……想去拉妙妃娘娘的衣袖,结果脚下踩到了一块青苔,这才失足落水的。妙妃娘娘想拉都来不及……”
李贵妃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想去“教训”苏妙。
朕看了看那荷花池边,果然有一片湿滑的青苔,位置……嗯,恰到好处。
人证物证俱在。
朕心里有了数。
朕板起脸,对李贵妃呵斥道:“够了!自己不小心,还敢污蔑妙妃!禁足一月,抄写女诫一百遍!”
李贵妃满脸不甘,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恨恨地瞪了苏妙一眼,被人扶走了。
朕走过去,亲自将还在发抖的苏妙扶起来。
她的手冰凉,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感激。
“谢……谢陛下为臣妾做主。”
朕温声安慰她:“没事了,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她把头埋在朕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更伤心了。
朕拍着她的背,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朕的这位爱妃,运气还算不错。
当时朕就是这么想的。
运气好。
仅此而已。
3
李贵妃被禁足,后宫消停了几天。
但朕知道,这只是开始。
明着不行,他们会来暗的。
果不其然,苏妙宫里的用度开始被克扣。
炭火是湿的,饭菜是凉的,就连新做的宫装,料子都差了一等。
负责这些的,是内务府总管,王公公。
这老太监是太后的心腹,一向见风使舵,捧高踩低。
他显然是看李贵妃失势,太后不悦,便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讨好太后,顺便打压朕的“新宠”。
朕知道后,很生气。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们这是在打朕的脸!
但朕又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去找太后理论,否则只会显得朕小家子气,为了一个女人跟长辈置气。
朕只能把火气憋在心里,私下里赏了些东西给苏妙,安抚她。
苏妙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
她依旧每日过得云淡风轻,看看书,画幅画,仿佛那些克扣对她毫无影响。
她对朕说:“陛下不必为臣妾烦心,身外之物,臣妾不在意的。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看看,看看!
多懂事的妃子!
朕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她是上天赐给朕的宝贝。
然而,三天后。
又出事了。
内务府总管王公公,在自己府邸的台阶上,摔了。
摔得非常惨烈。
据目击者小太监描述,王总管当时正意气风发地往下走,不知怎么的,脚下好像踩到了一颗小石子,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从七八级台阶上,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滚了下去。
结果是,左腿骨折,门牙磕掉两颗。
现在正躺在床上,哼哼得像头待宰的猪。
消息传到朕的耳朵里时,朕正在喝茶。
“噗——”
朕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又是“意外”?
第一次是青苔,第二次是石子。
朕的妙妃,难道是锦鲤转世,自带“反弹所有恶意”的光环?
这也……太巧了吧?
朕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晚上,朕去了苏妙的宫里。
她正坐在灯下,认真地为朕缝制一件寝衣,神情专注而温柔。
宫里的炭火烧得很旺,饭菜也恢复了热气腾腾。
新来的内务府管事,对她恭敬得像对亲奶奶。
朕看着她,试探着问:“爱妃,听说了吗?王总管摔伤了。”
苏妙抬起头,那双纯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啊?竟有此事?王公公真是……太不小心了。”
她的表情天衣无缝,语气无懈可击。
朕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破绽。
她被朕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低下了头:“陛下,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朕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爱妃真是福星高照啊。”
她羞涩一笑:“都是托了陛下的福。”
朕没再说什么,但心里的那个小小的疑团,却像一粒被埋进土里的种子,开始悄悄发芽。
4
朕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苏妙。
但她表现得毫无破绽。
她依旧是那个柔弱、善良、不谙世事的妙妃。
会对一只受伤的小鸟流泪,会因为一首悲伤的诗词感怀半天。
她宫里的宫女太监,对她敬爱有加。朕问过,都说娘娘心善,待下人如亲人。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朕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被那群老狐狸搞得太多疑了,看谁都像有问题的。
直到那天下午。
朕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心烦意乱。
朝堂上,为了北方赈灾款项的事,王太傅和几个武将吵得不可开交。
王太傅主张削减军费,优先赈灾。
武将们则坚持军费一分不能少,边关安危大如天。
双方都有道理,但背后都是利益之争。
王太傅想借机削弱兵权,武将们则想保住自己的饭碗。
朕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苏妙端着一盘冰镇葡萄来了。
“陛下,处理政务辛苦了,吃些葡萄解解暑吧。”她的声音永远那么轻柔。
朕挥挥手,让她放下。
她却没走,而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朕的脚边,开始为朕剥葡萄。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动作优雅而专注,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一颗颗紫色的葡萄,被她完整地剥去外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再细心地剔掉里面的籽,然后用银签插着,送到朕的嘴边。
“陛下,尝尝。”
朕心烦地张开嘴,吃了一颗。
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烦躁的心情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
朕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爱妃,你说……这赈灾款和军费之事,朕该如何是好?”
朕没指望她能回答。
后宫女子,懂什么朝政。朕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苏妙剥葡萄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朕,那双清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朕从未见过的、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朕以为是错觉。
她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的样子,轻声说道:“陛下,臣妾一介女流,不懂朝堂大事。只是……臣妾听家父说过一个道理。”
“哦?什么道理?”朕来了兴趣。
“家父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都是想办法全都要。”她嫣然一笑,仿佛只是在说一句俏皮话。
朕愣住了。
全都要?说得容易!国库就那么点钱,给了这边,那边就没了。
仿佛看穿了朕的心思,她继续用那不经意的、闲聊般的语气说道:“臣妾听说,江南的盐商富可敌国,却年年哭穷,上缴的税银还不如京城一个富户多。还听说……几位皇亲国戚,在城外占了上万亩的良田,却从未纳过一粒米的税。”
她一边说,一边又给朕递过来一颗剥好的葡萄。
“当然,这些都是臣妾胡乱听来的,当不得真。陛下乃天子,富有四海,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小钱烦恼的。”
朕的心,却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朕不是没想过动那些盐商和勋贵,但他们盘根错节,背后牵扯着无数朝中大员,甚至……还有太后。
朕不敢动,也动不了。
可苏妙,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她是怎么知道这些连许多朝臣都讳莫如深的内幕的?
还说得如此精准,一针见血!
朕猛地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腕很细,仿佛一折就断。
但朕在那一刻,却感觉到她的手腕瞬间绷紧,一股微弱但极具爆发力的力量,从那纤细的骨骼中传来。
那是一种……常年握持兵器的人,才会有的本能反应。
苏妙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放松下来,惊慌地看着朕:“陛下……您弄疼臣妾了。”
朕缓缓松开手,看着她手腕上被朕捏出的红印,又看了看她那双写满了“无辜”和“惊恐”的眼睛。
朕笑了。
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爱妃,你说得对。”
朕拿起朱笔,在一份空白的奏章上,写下了“清查盐税”、“丈量土地”八个大字。
朕的妙妃,朕的解语花。
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5
从那天起,朕看苏妙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只温顺的宠物,也不是看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而是像在看一个包裹着层层迷雾的深渊。
充满了未知、危险,以及……致命的吸引力。
朕开始不动声色地“配合”她。
当朕在朝堂上,顶着巨大的压力,提出清查盐税和丈量土地时,底下不出所料地炸了锅。
王太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理由是“与民争利,动摇国本”。
几个老勋贵更是哭天抢地,说这是要逼死他们这些为大梁流过血的功臣。
朝堂上吵成一锅粥。
朕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心里却在想:妙妃,该你出手了。
果然,好戏开场了。
第二天,江南最大的盐商头子,在自己的豪华游船上宴客时,珍藏多年的“前朝秘戏图”“不慎”失窃,转而出现在了负责监察的御史案头。
图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其中一位,酷似当朝王太傅。
第三天,哭得最凶的那个老勋贵,他家世子在青楼为争一个花魁,与人大打出手,失手将吏部尚书的独子打成了重伤。
人证物证俱全。
第四天,另一位跳出来反对的侯爷,被爆出与自己的儿媳有染,还逼死了原配夫人。苦主家的小舅子,拿着血书,敲响了登闻鼓。
一时间,京城里风声鹤唳,各种黑料丑闻满天飞。
每一个都那么劲爆,每一个都那么“巧合”。
反对声音最激烈的那几个人,全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朝堂上的阻力,瞬间小了一大半。
朕趁机强行通过了决议,派出了心腹大臣,前往江南和京郊。
做完这一切,朕施施然地来到苏妙的宫中。
她正在院子里喂鱼。
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仿佛外面那些腥风血雨,都与她无关。
朕走到她身边,看着池子里抢食的锦鲤,轻声说:“爱妃,这几日京城可真热闹。”
她撒下一把鱼食,头也不回地说:“是吗?臣妾身居后宫,倒是没听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池子里的鱼,也该清理清理了。有些鱼太霸道,总抢别的鱼的食,长得太肥,对它们自己也不好。”
朕笑了。
“爱妃说得是。是该清理清理了。”
朕看着她的侧脸,那完美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美。
可朕知道,这柔美的外表下,藏着一把怎样锋利的刀。
她不是什么解语花。
她是一把能于无声处见惊雷的,绝世名刃。
而朕,现在是她名义上的……主人。
这感觉,刺激。
太刺激了。
6
清查盐税和丈量土地的政令,触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他们不敢明着反对朕,就把怨气都撒在了“罪魁祸首”——朕的妙妃身上。
后宫里,关于苏妙是“妖妃”的流言四起。
说她用媚术迷惑了朕,才让朕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朕对此嗤之以鼻。
媚术?
你们要是知道她的真实手段,怕是连“妖”字都不敢提。
朕知道,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汹涌。
朕加强了皇宫的守卫,尤其是苏妙的寝宫周围,更是安排了双倍的禁军。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朕宿在苏妙的宫中。
夜半三更,朕被一阵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惊醒。
作为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傀儡皇帝,朕对危险的感知,是刻在骨子里的。
“有刺客!”
朕猛地坐起,一把将身边还在“熟睡”的苏妙揽入怀中,大声呼喊。
几乎在同时,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房梁上、窗户外窜了进来,手中明晃晃的钢刀,直指龙床!
外面的禁军传来了几声惨叫,然后便没了声息。
完了。
这帮人能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外面的守卫,绝非普通刺客。
这是死士!
朕的心沉到了谷底。
朕将苏妙死死护在身后,拔出枕下的防身匕首,色厉内荏地吼道:“大胆贼人!可知刺杀君王是灭九族的大罪!”
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些的。昏君,拿命来!”
十几把刀,从四面八方朝朕砍来。
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朕的皇帝生涯,就要以这么憋屈的方式结束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朕感觉到,身后那具一直“瑟瑟发抖”的娇躯,动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杀气,从她身上轰然爆发!
那杀气,比这些死士加起来还要浓烈百倍!
朕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被她推到了一边。
然后,朕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苏妙,朕那位走两步路都要喘的妙妃,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发簪。
就是她白天戴在头上那根平平无奇的银质发簪。
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劈向她的面门。
苏妙不闪不避,身形一错,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贴近了对方的怀里。
“噗嗤!”
一声轻响。
那根银簪,精准无比地,从黑衣人面罩的缝隙中,刺入了他的眼眶,直没至柄!
黑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剩下的刺客都愣住了。
朕也愣住了。
苏妙她杀人了?!
用一根发簪?!
还没等朕的三观从震惊中重组回来,苏妙已经动了。
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妃子。
她的眼神,冰冷、漠然,像是在看一群死物。
她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招都是最简洁高效的杀人技。
她像一只优雅而致命的黑猫,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
一个刺客的刀砍来,她侧身避过,手肘闪电般击中对方的咽喉。
“咔嚓!”
骨头碎裂的清脆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刺耳。
另一个刺客从背后偷袭,她头也不回,反手一甩,袖中飞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中对方眉心。
她甚至顺手抄起一把落地的钢刀,刀法大开大合,却又精妙绝伦,带着一种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惨烈霸气。
十几名训练有素的死士,在她面前,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寝殿内,恢复了寂静。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而苏妙,手持滴血的长刀,站在尸体中央。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溅了血的脸上,那张绝美的容颜,此刻却显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她缓缓转身,看向蜷缩在床角,已经彻底石化的朕。
她丢掉长刀,用没沾血的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
然后,她朝朕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
朕看着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这不是害怕。
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荒谬,以及一丝变态的……兴奋的情绪。
她走到朕的面前,缓缓跪下。
那股修罗般的气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陛下……臣妾,臣妾是不是吓到您了?”
朕:“……”
朕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她那双“纯洁无辜”的眼睛。
朕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爱妃……你这戏,演得也太好了吧?”
7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妙跪在地上,没有动。
朕也坐在床上,没有动。
我们两个,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中间隔着一地的尸体,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诡异的对峙。
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
再抬起头时,她眼中的怯懦和惊慌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深不见底的冷漠。
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变得清冷起来:“陛下既然看出来了,臣妾也就不装了。”
她站起身,姿态从容地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
一杯,递给了朕。
“陛下,压压惊。”
朕接过茶杯,手还有点抖。
朕喝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到底是谁?”朕问道。
“臣妾苏妙,陛下的妙妃。”她答得滴水不漏。
“朕问的是,这个身份之前的你!”朕加重了语气。
她端着茶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惊动、正匆匆赶来的禁军,淡淡地说道:“一个死人罢了。”
她的目光悠远,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陛下可曾听说过,前朝的‘暗部’?”
朕的心猛地一跳。
暗部!
那是前朝皇室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一个专门处理各种脏活的秘密组织,直接听命于皇帝。
传闻暗部中人,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怪物。
前朝覆灭时,这支力量也随之烟消云云,不知所踪。
“暗部首领,代号‘血菩萨’。”她转过头,看着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听起来很讽刺,是吗?杀人如麻,却叫菩萨。”
朕的瞳孔,骤然收缩。
血菩萨!
这个名字,朕在皇家密卷里见过!
传闻此人手段狠辣,智计无双,是前朝皇帝最信任也最畏惧的爪牙。但密卷上记载,血菩萨是个男人!
“你……你是血菩萨?”朕的声音都变了调。
“如假包换。”她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可……可卷宗上说……”
“说我是个男人?”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苍凉,“行走于黑暗之中,性别,是最廉价的伪装。”
朕彻底说不出话了。
朕……朕到底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宫?
朕以为自己是猎人,想把她当棋子。
搞了半天,朕才是那个闯进了猛虎巢穴的……小白兔?
“你混进宫,是为了什么?复仇?”朕很快抓住了重点。
“然也。”她点头,“当年覆灭我暗部的,不止是如今的太后和王太傅,还有几个现在正风光无限的‘功臣’。他们联手出卖了我们,才换来了从龙之功。”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朕:“而这些人,不也正是架空陛下,让您动弹不得的罪魁祸首吗?”
朕沉默了。
她说的没错。
我们的敌人,竟然是同一批人。
“所以,你选了我。”朕明白了,“你需要一个身份做掩护,一个最接近权力中心、又最不容易被人怀疑的身份。而我,一个傀儡皇帝,是你最好的跳板。”
“陛下果然聪慧。”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与聪明人合作,总是愉快的。”
合作?
朕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有被欺骗的愤怒,有被利用的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
朕被这群老狐狸压制了太久,太需要一个破局的契机了。
而眼前这个女人,这个“血菩萨”,不就是上天……不,是她自己,送到朕面前的最强外援吗?
“朕凭什么相信你?”朕故作镇定地问。
“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凭……今晚,我救了陛下一命。”她走到朕面前,微微俯身,直视着朕的眼睛。
她的气息,带着一丝淡淡的兰花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致命的诱惑。
“陛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您想当一辈子傀儡,还是想成为一个,真正说一不二的君王?”
朕的心,狂跳起来。
理智告诉朕,她很危险,与她为谋,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朕的野心,朕的憋屈,朕所有的不甘,都在叫嚣着,让朕抓住这个机会。
朕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合作愉快,爱妃。”
从今晚起,朕和朕的暴君妙妃,正式结盟。
这大梁的江山,该换个玩法了。
8
摊牌之后,朕和苏妙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极其诡异的阶段。
白天,她依旧是那个柔情似水、弱不禁风的妙妃。
晚上,她就成了朕的首席权谋顾问兼……行动组组长。
我们俩经常在深夜里,就着一盘点心,一杯清茶,商讨着如何“物理超度”或者“精神感化”朝中某位不听话的大臣。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两个小学生在讨论明天要去掀哪个同学的课桌,只不过我们讨论的,是关乎国运和人头落地的大事。
刺激,且带感。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张太傅。
这家伙是王德庸的头号走狗,为人迂腐又贪婪,在朝中门生故旧众多,是反对朕新政的急先锋。
刺杀事件后,他更是上蹿下跳,声称宫中混入妖孽,要求彻查后宫。
剑指苏妙,其实是在敲打朕。
“陛下,想让他闭嘴吗?”那晚,苏妙一边给朕修剪着指甲,一边云淡风轻地问。
“想。朕想把他挂在城门楼子上风干。”朕咬牙切齿地说。
“挂城门楼子动静太大了。”苏妙吹了吹剪好的指甲屑,抬起头,对我嫣然一笑,“不如,我们去‘劝劝’他?”
那个“劝”字,她说得格外温柔。
朕却听得后背一凉。
朕知道,她的“劝”,跟一般人的“劝”,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怎么劝?”朕饶有兴致地问。
“陛下明日在朝堂上,只需如此这般……”她凑到朕耳边,低声说出了她的计划。
朕听完,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玩?
第二天上朝。
朕一反常态,没有直接跟张太傅争辩,而是在他慷慨陈词,要求“清君侧、除妖妃”时,幽幽地说了一句:
“张太傅,朕听说,你府上后院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下,风水不错啊。”
张太傅愣住了。
满朝文武也愣住了。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聊起风水来了?
张太傅下意识地回道:“陛下谬赞,那确是臣的得意之物。”
朕笑了笑,不再说话。
散朝后,张太傅回到府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皇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心神不宁地来到后院,围着那棵老槐树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直到深夜。
他被一阵异响惊醒。
他披衣出门,来到后院,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在那棵老槐树下,奋力地挖着什么。
张太傅大惊失色,以为是盗墓贼,立刻高喊:“来人!有贼!”
然而,他喊了半天,府里的家丁护院,一个都没出现。
整个府邸,死一般寂静。
领头的黑衣人,也就是苏妙本人,只是她换了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面。
她停下动作,直起身,手里掂着一把工兵铲,朝张太傅走了过来。
张太傅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苏妙没说话,只是用工兵铲指了指那个刚挖开的大坑。
坑里,赫然露出了几个大箱子的边角。
张太傅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别怕,张大人。”苏妙的声音经过处理,变得沙哑而低沉,“我们不求财,就是听闻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所以想帮大人把这些……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石头’,挖出来,呈给陛下一观。”
“不!不要!”张太傅魂飞魄散。
那些箱子里,全是他这些年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得来的金银珠宝和罪证!
要是被呈上去,别说官位,脑袋都保不住!
“你……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他颤声问道。
苏妙把工兵铲往地上一插,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简单。从明天起,闭上你的嘴。陛下说什么,你都得赞成。否则,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大理寺的门口。”
“另外,”苏妙顿了顿,“妙妃娘娘,是天下第一贤妃,温良淑德,母仪天下。你要带头歌颂她,明白吗?”
张太傅:“……”
他看着那个深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比恶鬼还可怕的黑衣人,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第二天。
朝堂之上,当朕再次提起新政时。
张太傅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声泪俱下,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昨天回去深刻反省,发现自己目光短浅,未能体会陛下的圣明。陛下的决策,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张某人,第一个拥护!
然后,他又话锋一转,开始盛赞妙妃。
从品德到容貌,从才情到举止,夸得天花乱坠,引经据典,愣是把苏妙夸成了一朵千年不遇的白莲花,是上天赐给大梁的祥瑞。
满朝文武都傻眼了。
王太傅的脸,黑得像锅底。
只有朕,坐在龙椅上,强忍着笑意,差点憋出内伤。
朕的妙妃,这“劝人”的本事,果然不同凡响。
朕爱死这种感觉了。
9
自从张太傅被“劝服”之后,朕的日子好过多了。
朝堂上,但凡有人敢跟朕唱反调,朕只需要一个眼神,张太傅就会立刻跳出来,用比对方高八度的声音,把对方驳斥得体无完肤。
那场面,堪称朕的嘴替。
而朕的后宫,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这里是战场。
现在,这里是苏妙的“后勤部”兼“情报中心”。
她宫里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安安静静的宫女,朕现在才知道,全都是她当年暗部的旧部,伪装成各种身份潜伏在宫里。
扫地的张大妈,可能是个易容高手。
养花的李小妹,可能是个用毒专家。
就连她身边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太监,都可能身怀绝技,能在皇宫的屋顶上跑酷。
整个后宫,被她经营得铁桶一般。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哪个妃子昨晚多吃了碗饭,哪个太监私底下偷偷骂了朕一句,苏妙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朕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还没有她对皇宫的掌控力强。
更离谱的是,她还把后宫的“宫斗”技能,用在了帮朕搞事业上。
比如,户部尚书是个老顽固,一直拖着不肯核算清查上来的田亩税收。
苏妙知道了。
第二天,户部尚书最宠爱的小妾,就在枕边风里,声泪俱下地哭诉,说自己娘家弟弟被人陷害,急需一笔巨款去打点。
尚书大人爱妾心切,一咬牙,挪用了库银。
然后,第二天一早,御史的弹劾奏章,就和尚书府的账本一起,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朕的龙案上。
再如,工部侍郎想在修建河堤的工程里捞油水,偷工减料。
苏妙知道了。
没过几天,这位侍郎大人就在家中小酌时,“不慎”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差点见了阎王。
等他从病床上爬起来,河堤工程已经由朕新派的官员接手了。
朕看着这一切,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得麻木,甚至……有点享受。
朕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晚上去苏妙的宫里,听她汇报今天的“战果”。
“陛下,今天李尚书家的小妾表现不错,您看是不是该赏她一支金步摇?”
“陛下,给王侍郎下药的那个厨子,手艺很好,剂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他生不如死,又不会真的死掉。臣妾觉得可以提拔一下。”
朕一边点头,一边给她递上剥好的橘子。
“爱妃辛苦了,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好。”
“对了,”朕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那个李贵妃,禁足快到期了吧?”
苏妙接过橘子,甜甜一笑:“陛下放心。臣妾已经安排好了。她宫里新来的那个小太监,是臣妾的人。保证她以后见了臣妾,比见了亲妈还亲。”
朕:“……”
朕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安排着一切的女人,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别人养妃子,是养了个花瓶。
朕养妃子,是养了个……不,是请回来一尊大神。
一个集参谋部、克格勃、中情局于一体的超级外挂。
这江山,要是没她,朕还真不一定坐得稳。
朕现在觉得,傀儡皇帝什么的,也挺好。
尤其是,当那个提线的人,是自己美貌又强大的爱妃时。
真香。
10
随着张太傅的倒戈,以及几个关键部门的大臣接连“出事”,王德庸那只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他感觉到了危险。
但他想不明白,朕这个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傀儡,是从哪里来的底气和手段。
他开始疯狂试探。
在朝堂上,他抛出了一个极其棘手的议题——与北狄的和谈。
北狄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常年骚扰我大梁边境。
前段时间,朕的军队刚打了一场小胜仗,挫了他们的锐气。
现在,北狄派来了使团,名为和谈,实则想趁机讹诈一笔。
王德庸主和。
他主张割地、赔款,换取暂时的和平。
这背后,是他和北狄某些部落暗通款曲,想借此巩固自己的势力,同时让朕背上卖国的骂名。
而朝中以大将军为首的武将集团,则坚决主战。
他们要求乘胜追击,一劳永逸地解决边患。
这背后,是他们想扩大兵权,攫取军功。
又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朕把这个难题,带回了苏妙的“后勤部”。
“爱妃,计将安出?”朕现在已经习惯了当甩手掌柜。
苏妙正在摆弄一盆新得的兰花,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和谈,当然要谈。但怎么谈,我们说了算。”
“此话怎讲?”
“陛下,您觉得,北狄使团这次来,最怕什么?”她反问朕。
朕想了想:“怕我们拒绝和谈,直接开战?”
“没错。”苏妙剪去一根枯枝,“那我们就让他们相信,我们真的要打了。”
她的计划很简单,也很胆大。
第一步,演戏。
朕要在朝堂上,力排众议,表现出坚决主战的姿态。
要和王德庸吵,和主和派的文官吵,吵得越凶越好。
同时,让大将军那边配合,调兵遣将,做出大军压境的架势。
第二步,威慑。
在和谈的前一天晚上,苏妙会亲自“拜访”一下北狄使团的住处。
让他们“感受”一下大梁的“待客之道”。
朕听完,有些担心:“你去?太危险了。”
苏妙看了朕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对我的战斗力有什么误解”。
她轻笑一声:“陛下,对付几个蛮子,比在后宫跟那群女人演戏,轻松多了。”
朕无言以对。
计划顺利进行。
朕在朝堂上“龙颜大怒”,拍着龙椅,吼着要“御驾亲征”。
大将军也心领神会,京城外的兵马调动频繁,旌旗蔽日,杀气腾腾。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中。
和谈前夜。
北狄使团的驿馆。
正使,一位名叫“巴图”的彪形大汉,正在和副使喝酒吹牛,商量着明天如何在谈判桌上羞辱大梁的皇帝。
突然,窗户“吱呀”一声,被风吹开。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中央。
正是苏妙。
巴图和副使大惊,刚要去拔刀。
“唰!唰!”
两道寒光闪过。
他们腰间的弯刀,连着刀鞘,被齐齐斩断,掉落在地。
两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黑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
“两位,晚上好啊。”苏妙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阴森,“我家陛下,听闻二位远道而来,特派我来送一份‘薄礼’。”
说着,她手腕一抖。
两封信,被剑尖挑着,精准地钉在了巴-图和副使面前的桌子上。
巴图颤抖着手,打开信封。
里面,详细记载了他与王德庸暗中勾结的所有证据,时间、地点、内容,一清二楚。
而副使那封信里,则是他偷偷贩卖军械给北狄敌对部落的证据。
两人看得冷汗直流,面如死灰。
“我们陛下说了,”苏妙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明天,要么,你们跪着,签下我们大梁提出的所有条款。要么,这两封信,就会随着你们的项上人头,一起送到北狄可汗的案头。”
“选一个吧。”
她说完,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留下两个魂不附体的北狄使者,瘫软在椅子上。
第二天的和谈。
场面一度非常和谐。
朕高坐龙椅,看着下面跪成一片的北狄使团,他们争先恐后地表达了对大梁天子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并主动表示,愿意增岁币、献牛羊,永为兄弟之邦。
王德庸和主和派的文官们,全都看傻了。
这……这剧本不对啊!
朕强忍着笑,威严地接受了他们的“臣服”。
这一局,完胜。
下朝后,朕迫不及待地跑去找苏妙。
她正坐在窗边,擦拭着那把软剑,神情专注。
朕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爱妃,你真是朕的……国士无双。”
她擦剑的手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陛下,我只是你的棋子。”
“不。”朕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映在剑身上的绝美侧颜,“你不是棋子,你是执棋的手。而朕……心甘情愿,做你手中最锋利的那一枚。”
她沉默了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弧度。
11
扳倒了王德庸的几个重要党羽,又在和谈中大获全胜,朕的声望,在朝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太后虽然依旧垂帘,但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对朕的决策指手画脚。
朕感觉,夺回全部权力的那一天,不远了。
但苏妙却比以前更加谨慎。
“陛下,越是接近胜利,就越是危险。王德庸那只老狐狸,要狗急跳墙了。”
朕深以为然。
我们开始暗中布置,等待着王德庸的最后一击。
而苏妙,也终于要对上她最终的仇人——王德庸。
当年,就是王德庸,与前朝的一位皇子勾结,出卖了暗部的藏身之地,并亲手设下埋伏,将暗部一网打尽。
苏妙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份血海深仇,她记了整整五年。
王德庸的寿宴,成了我们选定的,最后的决战之地。
那天,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朝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
朕也亲临现场,以示“恩宠”。
苏妙作为朕的宠妃,自然也陪在身边。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明艳,一身火红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但朕知道,在那美丽的皮囊下,是压抑了五年的,滔天杀意。
酒过三巡。
王德庸红光满面地站起来,向朕敬酒。
就在这时。
“王德庸!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乱臣贼子!拿命来!”
一声暴喝,从房梁上传来。
十几名身穿前朝暗部服饰的刺客,从天而降,直扑王德庸。
王府的护卫立刻冲了上来,与刺客战作一团。
宾客们吓得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朕按照计划,一把将苏妙“护”在身后,大喊:“护驾!护驾!”
然而,朕的目光,却死死锁定着场中的战局。
朕知道,这些刺客,是苏妙安排的。
是她这些年,重新召集的旧部。
他们是诱饵,目的是为了逼出王德庸最后的底牌。
果然。
眼看刺客就要冲到面前,王德庸非但不怕,反而露出一丝狞笑。
他拍了拍手。
瞬间,从王府各处,涌出了数百名手持劲弩的甲士!
这些甲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王府护卫可比。
这是他私下里豢养的死士!是谋逆的铁证!
甲士们将整个宴会厅包围,弩箭上弦,寒光闪闪。
“哈哈哈!”王德庸放声大笑,图穷匕见,“陛下,你看到了吗?这,才是老夫真正的实力!你一个黄口小儿,也配跟老夫斗?”
他指着朕,又指着那群被围困的刺客:“还有你们这群前朝的余孽,今天,老夫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朕面不改色,心中却在冷笑。
老狐狸,你的底牌,终于亮出来了。
就在王德庸准备下令放箭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宴会厅外,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奉旨讨贼!诛杀国贼王德庸!”
是大将军!他率领着京城卫戍部队,已经将整个王府团团包围!
王德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可能!京城卫戍,没有你的兵符,怎么可能调动!”他指着朕,声嘶力竭地吼道。
朕笑了。
“朕的兵符,是调不动。但是……”朕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苏妙,“妙妃的‘兵符’,或许可以。”
王德庸猛地看向苏妙。
只见苏妙缓缓从朕的身后走出。
她褪去了那身火红的宫装,露出了里面早已穿好的、一身劲黑的夜行衣。
她从发髻中,取出一枚黑色的、雕刻着菩萨像的令牌。
“暗部,血菩萨在此!”她的声音,清冷而决绝,传遍了整个宴会厅,“王德庸,五年了,我来取你的狗命了!”
看到那枚令牌,王德庸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你……你是血菩萨!你没死?!”他像是见了鬼一样。
“托你的福,活下来了。”苏妙一步步走向他,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把软剑。
“保护太傅!”王德庸的死士们,朝苏妙冲了过来。
而那些暗部的刺客,也同时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朕,则在禁军的护卫下,退到了安全地带。
朕不是战斗人员。
朕的任务,是当好观众,欣赏朕的爱妃,如何手刃仇敌。
苏妙的身影,在人群中,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她的剑法,比那晚在寝宫中,更加凌厉,更加狠绝。
因为,她的每一剑,都带着复仇的火焰。
血光飞溅。
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离王德庸,越来越近。
王德庸怕了。
他彻底怕了。
他转身就跑,想从后门逃走。
但苏妙的速度,比他更快。
一道剑光闪过。
王德庸的脚筋,被齐齐挑断。
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苏妙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暗部一百七十三条人命,你拿什么还?”
“不……不要杀我……我是太傅……我是……”
“噗!”
软剑,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王德庸的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大仇得报。
苏妙站在那里,握着剑,身体微微颤抖。
朕走上前,脱下自己的龙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和那把滴血的剑,一同拥入怀中。
“妙妙,结束了。”朕在她耳边轻声说,“回家了。”
她的身体,在朕的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良久,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了一个字。
“好。”
12
王德庸谋逆伏诛,太后一党树倒猢狲散。
朕以雷霆手段,清洗了朝堂,将所有权力,都牢牢地抓回了自己手中。
从傀儡,到君王。
这条路,朕走得惊心动魄,也走得……酣畅淋漓。
朕知道,没有苏妙,就没有朕的今天。
朕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第一件事,就是废黜了形同虚设的太后,将她送去皇陵,为先帝“守陵”,颐养天年。
第二件事,就是昭告天下,册封妙妃苏氏为后。
册封大典,空前绝后。
朕几乎搬空了国库,只为给她一场最盛大的典礼。
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她站在朕的身边,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
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属于皇后的端庄微笑。
但朕知道,她并不真的开心。
大仇得报之后,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目标,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空。
晚上,在坤宁宫。
朕遣退了所有下人。
她已经卸下了繁复的凤冠和礼服,换上了一身素色的常服,正静静地坐在窗边发呆。
朕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不喜欢当皇后?”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只是觉得……像一场梦。”她轻声说,“暗部没了,仇也报了。我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朕的心,微微一痛。
这个女人,前半生都为了仇恨而活。
如今卸下了重担,却感到了茫然。
朕将她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谁说你没事做了?”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没做呢。”
“什么事?”她有些疑惑。
朕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着自己有力的心跳。
“你要负责……让朕这个皇帝,当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朕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妙,朕的皇后。以前,是朕的江山,庇护了你。”
“从今往后,是你的江山。朕,为你守着。”
她愣住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朕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朕知道,你不喜欢被困在这四方宫墙里。没关系。”
朕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
不是皇后的凤印。
而是一枚纯金打造的,刻着一个“玄”字的令牌。
这是朕的私印,见此印,如见朕亲临。
朕将令牌,塞进她的手里。
“从今天起,没有妙妃,也没有血菩萨。只有苏妙。”
“你想去江南看烟雨,朕陪你去。你想去漠北看孤烟,朕也陪你去。”
“这万里江山,是朕送你的聘礼。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朝堂之上,朕是君,你是后。”
朕顿了顿,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这坤宁宫里,你是君,朕……为你臣。”
苏妙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朕,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激动。
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新生。
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朕的腰。
“萧玄……”
这是她第一次,叫朕的名字。
“……你赖不掉了。”
朕笑了。
朕抱着怀里这个失而复得的“暴君”,心中一片安宁。
去他娘的帝王心术,去他娘的权谋天下。
朕现在只想当一个人的“傀儡”。
心甘情愿,一生一世。
毕竟,朕的妙妃是暴君。
而朕,是她唯一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