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07-06 15:14:55
男友递来《非人类关系终止协议》,理由写着“人类体温加速尸体腐败”。
我冷静签字,当晚直播公布三年恋爱笔记:“僵尸男友的128项异常行为”。
#热搜爆了。
#全网帮我讨伐负心尸。
僵尸危机爆发那夜,他浑身腐肉跪在我门外:“只有你不怕我…”
我微笑着掏出特制防狼喷雾:“别误会,我只是在等样本自投罗网。”
后来全人类基地为我塑像时,他成了我实验室里最温顺的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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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暮把那张纸推到我面前时,指尖冰凉,像刚从冷库里捞出来的铁片。
纸张挺括,抬头一行加粗黑体字,在咖啡馆暖黄的吊灯下显得格外荒诞——《非人类关系终止协议》。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打印得清清楚楚的条款,最终钉死在“分手原因”那一栏。
理由栏里,只有一行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宋体小字:
**「鉴于人类伴侣(林晚)恒定的36.5°C±体温环境,对签署方(周暮)已呈现的尸体腐败进程产生不可逆的显著加速效应,为保障签署方(周暮)的基本生存权益(形态稳定),依据《跨物种共存暂行条例》第7章第3款,特此终止共生关系。」**
空气里还残留着我刚点的焦糖玛奇朵的甜腻香气。窗外行人步履匆匆,车灯汇成流动的光河。世界运转如常,除了这张纸,以及纸后面这张英俊得毫无生气、连呼吸起伏都欠奉的脸。
他看着我,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眸,此刻像两口枯井,映不出半点波澜。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活人的颤抖或犹豫,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签字吧。这对我们都好。”
指尖在温热的咖啡杯壁上无意识地收紧。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凉的手攥了一把,闷闷地疼了一下。但很快,一股奇异的、冰冷的清醒感,顺着脊椎爬升上来,瞬间冻结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三年。整整三年,那些深夜里他指尖异常的低温,空调永远开得如同冰窖的卧室,他从不触碰热食的古怪习惯,还有那些永远也捂不热的拥抱……无数个曾经被我忽略、或者用“体寒”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的细节,此刻如同拼图碎片,哗啦啦倾泻而出,被这张协议上荒谬绝伦的“尸体腐败”理由,瞬间严丝合缝地拼凑完整。
原来如此。
原来我拿体温,捂着的,是一具正在加速腐败的……尸体?
荒谬感像气泡一样涌上来,差点冲垮我的冷静。我端起杯子,狠狠灌了一口早已微凉的咖啡。苦涩和甜腻的余味在舌尖交织,像这三年一样矛盾。
再放下杯子时,我的手指已经不再发抖。
“笔。”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周暮似乎顿了一下。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或许是诧异?但随即又恢复了那种非人的漠然。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支同样冰冷的金属签字笔,递了过来。
笔尖落在签名处。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的名字,“林晚”,两个端正的字,一笔一划,稳稳地嵌进了那份荒唐的协议里。
最后一笔落下,我合上笔帽,咔哒一声轻响。
“好了。”我把协议推回给他,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算不上笑的表情,“祝你…嗯,腐烂得慢一点。”
周暮接过协议,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我的皮肤。那触感,比协议上的字更冷,更真实地传递着他“非人类”的本质。他垂下眼睑,看着协议上我的签名,沉默了几秒。
“保重,林晚。”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没有温度的影子。他没再看我,转身离开,步伐平稳,悄无声息地融入咖啡馆外流动的夜色里,像一个真正的幽灵。
桌上的焦糖玛奇朵,彻底凉透了。
**2**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宣告着这间屋子真正只剩下我一个人。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周暮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类似冷库和某种干燥药草的混合气息。过去三年,我曾无数次努力想在这气息里嗅到一丝“人味”,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得可笑。那根本就是防腐剂的味道。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地泼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只剩下一种失真的寂静。
心脏在胸腔里,后知后觉地开始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欺骗了整整三年、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样蒙在鼓里、甚至差点“暖”死一具尸体的巨大荒谬感和……耻辱感。
周暮。我的男朋友。不,我的前男友。是一具僵尸。
“尸体腐败加速效应”……
哈!
一股强烈的、近乎生理性的反胃感猛地冲上喉咙。我踉跄着冲进卫生间,对着冰冷的陶瓷马桶干呕起来,直到眼眶发酸,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空气灼烧着气管。
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激灵。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冰。
够了。林晚。
被当成恒温的棺材板暖了三年,这屈辱,这荒谬,这被当成傻子玩弄的三年,不能就这么算了。僵尸?呵。
我猛地拉开书桌最下方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面没有珠宝首饰,没有情书日记,只有几个厚厚的、封面磨损的硬皮笔记本。还有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旧文件袋。
啪嗒。台灯被我拧亮,惨白的光线照亮桌面。
我翻开最上面一本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日期,那是我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二个月。字迹有些潦草,带着点当时的兴奋和困惑:
「10月15日,晴。他体温好低,握着手像握一块玉,凉的。他说天生体寒?可夏天手心也出汗,他好像……完全不会出汗?」
再往后翻:
「3月8日,雨。空调开16度!我裹着羽绒被瑟瑟发抖,他说他怕热?开什么玩笑!我偷偷拍了电费单……这家伙耗电量堪比冷库!」
「7月21日,大暑。带他去吃火锅,全程只碰冰镇酸梅汤,涮好的肉片放他碗里,他一口没动,说是减肥?鬼才信!眼神一直瞟隔壁桌的冰淇淋……」
我拿起那个旧文件袋,哗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桌上。
一张张票据,一张张照片,如同控诉的证据,在灯光下摊开。
成沓的超市小票,上面高频出现的商品名称被我用红笔重重圈出:「工业级冰袋」、「强力除湿剂」、「高浓度医用酒精」……购买频率高得惊人。
几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照片:周暮在正午毒辣的阳光下,巧妙地、近乎本能地把自己隐藏在建筑物的浓重阴影里行走;他站在巨大的中央空调出风口下方,闭着眼,表情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享受?
几张皱巴巴的收据和宣传单:「城南静安园墓地,双穴优惠价XXXXX元」、「遗体护理高级套餐(含防腐)」、「定制冰棺咨询单」……日期赫然就在我们恋爱半年后!
最离谱的是一张药店的机打清单,混杂在维生素片里,一个极其扎眼的名称:「食品级山梨酸钾(强力防腐剂)」。购买日期是上个月!
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罪证”,一股冰冷的、带着狠劲的笑意终于冲破喉咙,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暮啊周暮,你以为你藏得天衣无缝?你以为我林晚真是只会用体温暖尸体的恋爱脑白痴?
三年。整整三年。我像最耐心的猎手,像最严谨的科研工作者,记录、观察、收集。每一次他指尖异常的冰凉,每一次卧室里冻死人的温度,每一次对热食的抗拒,每一次在阳光下的躲闪,都被我敏锐地捕捉,然后化作笔尖下冷静的记录和抽屉深处无声的证据。
我等的,从来不是天长地久。
我等的,就是一个答案,一个彻底撕开他非人伪装的契机!
而现在,答案自己送上门来了,还附带一份盖棺定论的《非人类关系终止协议》。
僵尸先生,你以为分手就是结束?
不。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3**
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不是烈焰,而是极地的寒流,足以冻结一切软弱。我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亮我毫无表情的脸。
点开那个几乎闲置的直播平台账号。名字很简单:「晚风记录者」。曾经用来分享一些冷门科学小知识的角落,此刻将成为战场。
标题栏,我敲下几个字,简洁,劲爆,带着不容置疑的宣战意味:「实名直播:我的僵尸前男友——128项非人类行为全记录」。
深吸一口气,我按下了直播按钮。摄像头开启,屏幕上出现了我的脸,苍白,眼眶微红,但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一丝泪光。
“晚上好,”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冷静,“我是林晚。或许有人还记得我,一个偶尔发点奇怪科普的小透明。但今天,我不是来科普的。”
我拿起桌上那份《非人类关系终止协议》,将它对准摄像头,确保那行刺眼的「人类体温加速尸体腐败」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所有涌入直播间的观众眼前。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恋爱三年的男友,周暮先生,向我递交了这份文件,正式宣告分手。”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理由?如各位所见。我的体温,加速了他的‘尸体腐败进程’。是的,你们没听错。我的前男友,周暮,他不是人。”
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从个位数开始,像被注入了火箭燃料,疯狂飙升!弹幕瞬间爆炸,密密麻麻,彻底淹没了我的头像框。
「卧槽???????」
「???????????????????????」
「剧本吧????这什么离谱分手理由?!」
「尸体腐败???????????????????」
「主播认真的???????」
「这男的脑子有病还是主播脑子有病???」
「等等!周暮?是不是那个XX公司的总监?巨帅的那个???」
「信息量太大我CPU烧了!!!」
我没有理会爆炸的弹幕,只是冷静地放下协议,拿起了最上面那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
“我知道这很荒谬。三年前,当我和他在一起时,我也觉得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习惯’。”我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贴着各种标签,“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喜欢观察,喜欢记录。”
我翻到其中一页,对准摄像头,上面是工整的记录:
「异常记录001:体温恒定低温。实测多次,体表温度稳定在28-30°C区间(环境温度22-25°C)。远超‘体寒’范畴。疑似体表缺乏有效血液循环或基础代谢异常低下。需进一步观察。」
“这是最初的记录。他的体温,低得像块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石头。”我又翻了几页,展示一张贴着电费单复印件的页面,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天文数字般的空调耗电费用,「异常记录045:极端低温环境需求。夏季室内空调恒定设定16°C,本人需着羽绒服入睡。其自述‘怕热’,但环境温度与体表低温需求矛盾。疑为维持某种‘低温保存’状态。」
弹幕再次疯狂刷屏:
「16度????裹羽绒被????」
「电费单我看到了!这尼玛是开冰库吧!」
「保存状态????细思极恐!!!」
「主播你记录得好详细……有点可怕又有点牛逼……」
我继续展示。一张他躲在阴影里的照片:「异常记录072:强光规避行为。正午阳光下,本能寻找阴影路径,暴露皮肤极少,且表现出明显不适(皱眉、眯眼、行动加速)。疑似紫外线或高温对其存在损害。」一张火锅店偷拍他只看冰淇淋的照片:「异常记录089:热食抗拒。对温度高于体温的食物表现出本能的排斥或规避,偏好冰冷食物。与其‘体寒’说法自相矛盾。推测高温可能影响其内部结构稳定。」
接着,是那堆超市小票的特写:「异常记录101:高频采购清单。主要构成:工业冰袋(大量)、强力除湿剂、高浓度医用酒精。用途存疑,与其‘独居普通男性’身份严重不符。指向环境温湿度控制及……防腐消毒需求。」墓地宣传单和冰棺咨询单更是引爆了弹幕:「异常记录115:远期规划异常。恋爱半年后即开始关注墓地、冰棺及高级遗体护理套餐。与其年龄(27岁)、健康状况(表面无异常)极度不符。恐慌?还是未雨绸缪?指向其清晰的‘非人类’自我认知及对‘终结形态’的准备。」
最后,是那张药店清单,「食品级山梨酸钾」几个字被我用红圈死死框住:「异常记录128:防腐剂摄入。在其日常采购药品清单中,混入食品级强力防腐剂。用途不明,但与其维持‘形态稳定’的分手理由高度吻合。基本可确认其非人类身份属性,并处于‘腐败’进程管理阶段。」
我合上笔记本,目光直视着摄像头,屏幕上的观看人数已经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后面跟着一串代表“爆满”的火焰图标。
“三年,128项记录。从体温异常到环境需求,从行为规避到远期规划,甚至到摄入防腐剂。”我的声音斩钉截铁,“这就是我的前男友,周暮。一个需要靠低温、防腐剂来对抗自身腐败进程的……僵尸。他今天用一份协议,用‘我的体温加速了他的腐败’这种理由,结束了我们三年的关系。”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屏幕上彻底疯狂的弹幕海啸,看着那个不断攀升、直冲云霄的观看人数。
“现在,这份记录,就在这里。”我轻轻拍了拍厚厚的笔记本,“分手,他说了算。但这事,没完。”
**4**
「晚风记录者」的直播间,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观看人数那一栏的数字,早已超出了平台的常规显示上限,变成了一串乱码和不断燃烧的火焰图标。弹幕不再是文字流,而是彻底变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疯狂滚动的光墙,每分每秒都有成千上万条信息爆炸式涌现。
#林晚 僵尸前男友#
#僵尸分手 体温加速腐败#
#128项异常行为#
#周暮 非人类#
#食品级防腐剂#
#恒温棺材板#
一个接一个触目惊心、自带流量爆炸属性的词条,如同坐上了火箭,以摧枯拉朽之势,空降、屠榜、爆红!热搜前十,瞬间被这场离奇的分手直播包揽了七席!鲜红的“爆”字刺眼地挂在每一个词条后面,宣告着这场席卷全网的超级风暴。
服务器彻底瘫痪了。直播间卡顿、黑屏、雪花点乱闪,但每一次短暂恢复,涌入的人数都呈几何级暴涨!平台紧急增援的服务器资源如同杯水车薪,技术部哀鸿遍野。
各大社交平台、新闻APP的推送通知疯狂响起,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惊爆!女子直播控诉僵尸前男友,分手理由竟是‘体温加速其腐败’!」
「128项铁证!科学女战士手撕非人类前男友!」
「恒温棺材板?全网寻找僵尸负心汉周暮!」
「食品级防腐剂入药?细思极恐的‘僵尸’生存指南曝光!」
周暮任职的那家颇有名气的科技公司官网,瞬间被愤怒的网友和吃瓜群众挤爆。评论区被血洗,全是要求“交出僵尸总监”、“公开非人类员工体检报告”、“保护人类同事安全”的声讨。公司电话被打爆,前台小姐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电话录音里流传开来:“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周总监他…他不是人啊!他请假了!对,刚请的假!”
神通广大的网友迅速扒出了周暮的社交媒体账号。他那个精心打理、充斥着高端商务风和偶尔精致生活照的页面,瞬间沦陷。最新一条动态下面,评论数在几分钟内突破百万!
「僵尸先生,恒温棺材板好用吗?」
「周总监,贵司还招僵尸吗?待遇如何?包防腐剂吗?」
「求问山梨酸钾哪个牌子的口感比较好?在线等,挺急的!」
「心疼小姐姐!用体温暖了你三年,你嫌人家加速你腐烂?渣尸!」
「#全网守护恒温棺材板林晚#」
「#僵尸必须道歉#」
表情包以病毒般的速度疯狂传播。有网友把周暮西装革履的商务照P成了青面獠牙的僵尸,配字:“老板,这份文件需要您签(防腐)字。” 有P图高手把《非人类关系终止协议》的关键条款放大,旁边配上一只瑟瑟发抖裹着被子的小人:“我暖死你啦?” 最火的一张,是林晚直播时冷静的脸被P在了科幻片女战士身上,手持的武器换成了那本厚厚的笔记本,背景是爆炸的服务器图标,配文:“知识就是力量,专克僵尸前男友!”
我公寓的门铃,在直播结束后的半小时内,第一次响起。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促,如同密集的鼓点。猫眼里,是长枪短炮的镜头,是记者亢奋而急切的脸。
“林小姐!林晚小姐!请开门接受一下采访!”
“林小姐,您对周暮先生是僵尸的身份还有更多证据吗?”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会起诉这位非人类前男友吗?”
“林小姐,有传闻您掌握了对抗僵尸的方法,是真的吗?”
手机彻底变成了一个发烫的震动块。屏幕疯狂闪烁,陌生的号码如同潮水般涌进来,短信、微信好友申请瞬间塞爆了所有空间。有媒体的,有自称灵异调查机构的,有猎奇节目组的,甚至还有几个听起来神神叨叨的所谓“超自然生物保护协会”……
我拔掉了公寓的座机线头。拉上了所有窗帘,将外面喧嚣的世界隔绝。手机也被我调成了勿扰模式,扔在沙发角落,任由它在软垫上无声地持续震动着,像一只陷入癫狂的蜂群。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电脑屏幕上,那个早已黑屏的直播间后台,代表私信数量的红点,正以每秒数百的速度疯狂跳动、堆积,最终变成一个触目惊心的“…”。
我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
楼下,人头攒动。警车红蓝色的灯光在人群中无声地旋转,艰难地维持着秩序。记者、网红、看热闹的人群,还有闻讯赶来的各路“奇人异士”,将公寓入口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此起彼伏,将夜色撕扯得支离破碎。远远望去,像一场荒诞的狂欢节。
看着那片混乱的海洋,看着那些闪烁的灯光和攒动的人头,我脸上没有任何被围观的惊慌或愤怒。
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周暮,这份“分手快乐”,你还满意吗?
全网守护的恒温棺材板?不。
我林晚,从来就不是什么被动挨打的受害者。
我是举着火把,把你精心藏匿的腐烂躯壳,彻底暴露在烈日下的……掘尸人。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风暴的中心,是我。
**5**
窗帘紧闭,将楼下喧嚣的声浪隔绝成模糊的背景音。公寓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以及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的、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
屏幕上不再是直播平台的界面,而是密密麻麻的文档、PDF报告、数据库检索页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消毒酒精的凛冽、化学试剂的微酸,还有……某种植物根茎被研磨后散发的、略带辛辣的土腥味。
客厅的茶几已经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城市地图。地图上,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记出一个个醒目的点,并用细线连接。旁边散落着各种打印资料:市政管网图(部分老旧区域)、城市冷库物流中心分布图、大型商超冷链仓库位置、以及……几份关于近期城市流浪动物异常失踪、以及偏僻区域发现不明“脱水有机物”的警方非公开简报(来源?一个技术宅总有办法)。
手机在勿扰模式下,屏幕依旧时不时顽强地亮起,显示着源源不断的陌生来电和爆炸的私信提示。但我视若无睹。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些冰冷的线索上。
周暮消失得很彻底。公司、常去的场所、甚至可能关联的住所,都人去楼空。他像一滴水融入了沙漠。但僵尸要“保鲜”,要对抗腐败,需要什么?
低温。稳定的低温环境。大量的能源供应。以及……可能的“补给”。
我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最终锁定在城市西北角一片被黄色荧光笔圈出的老工业区。那里废弃厂房众多,地下管网错综复杂,远离闹市。更重要的是,那片区域附近,有一家为全市大型连锁超市提供冷链仓储服务的物流中心,和一个早已停用但结构尚存、深入地下数十米的老防空洞改造的应急冷库。
风险系数高,但隐蔽性极佳,能源获取有潜在途径(偷接电网?),而且靠近“补给”源(冷链仓库的“损耗”总是难以避免)。完美符合一个需要藏匿和维持“形态”的僵尸的需求。
“可能性,67.8%。”我低声自语,在对应区域打上了一个红色的问号。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是记者那种狂轰滥炸的拍打。我皱了皱眉,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手里没有摄像机,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公文包。他左右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走廊,显得很警惕。
“林晚小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请开门,我没有恶意。是关于周暮,以及……‘它们’的事。”
我沉默了几秒,解开了门链,拉开一条缝隙,冰冷的门链依旧挂着。“你是谁?”
他迅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证件,在我眼前飞快地晃了一下。黑色的皮质封面,一个银色的、造型奇特的徽章一闪而过——像缠绕的荆棘托着一个闭目的眼球。
“特别生物现象调查与管制局,外勤七组,陈锋。”他的语速很快,“我们一直在监控周暮。你的直播……打乱了我们的部署,但也提供了关键线索。我们需要谈谈。”
特别生物现象调查与管制局?S.B.P.I.A?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些流传于深层网络边缘的、语焉不详的都市传说。看来,这个世界的水,比我想象的深得多。
我没有立刻开门,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证明。除了那个像电影道具的徽章。”
陈锋似乎噎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他犹豫片刻,从公文包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远距离偷拍。背景是深夜无人的街道。画面中心,是周暮!但他此刻的样子……极其骇人!他背对着镜头,正粗暴地将一个昏迷的流浪汉拖向一个打开的、散发着森森白气的窨井盖!周暮裸露在西装袖子外的小臂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龟裂,缝隙里透出暗沉的不祥色泽,与他平日英俊优雅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瞳孔微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证实。
“他在‘进食’?”我的声音依旧冷静,听不出波澜,“或者说,补充维持他形态的物质?”
陈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快就抓住了关键。“类似。他在收集‘生物活性源质’,一种维持他这类…存在基础活动的必需能量。人类是最高效的来源,尤其是……在特定状态下。”他顿了一下,声音更沉,“你的直播让他暴露,也让他感到了威胁。他变得急躁,手段也更粗暴。失踪案在增加。林小姐,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盯着照片上周暮那龟裂的、非人的手臂,又抬眼看了看陈锋帽檐下那双带着焦虑和急切的眼睛。
几秒钟后,我解开了门链。
“进来。”我侧身让开,“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它们’的生理特性、弱点、行为模式,全部告诉我。不要有任何保留。”
陈锋明显松了口气,快步闪身进来。
门在我身后关上,重新隔绝了外界。
风暴在门外喧嚣。
而风暴的中心,我,开始为这场狩猎,装配更精准的武器。僵尸前男友?不,他现在是我的头号研究对象,一个亟待解决的……生物危害。
**6**
陈锋带来的信息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被我迅速整合进自己构建的模型里。
“它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死者苏生”,更像是某种能量失衡导致的异常生命形态。肉体介于腐朽与僵滞之间,核心驱动依赖于一种被称为“源质”的活性生物能量。人类是最高效的“源质”载体,尤其是恐惧和绝望状态下的个体。低温能有效延缓肉体崩解速度,但无法阻止源质流失,因此需要持续“补充”。
“弱点?”我追问,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
“强光,特别是特定波段的紫外线,能灼伤它们高度惰性的表层组织,干扰其能量吸收。”陈锋语速很快,“高温会加速它们体内残留的腐败进程,但达到临界点需要时间。物理破坏……效果有限,除非彻底摧毁能量核心,但核心位置不固定,且它们自愈能力极强,代价是消耗大量源质。”
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还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它们生前的强烈执念或恐惧,有时会短暂地干扰其能量场的稳定性,造成僵直或混乱。但这很不稳定,无法作为常规武器。”
执念?恐惧?我脑海中瞬间闪过周暮递给我协议时,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深处,那转瞬即逝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分手时那句“保重,林晚”,是否也藏着一丝冰冷的、属于“周暮”这个存在本身的复杂情绪?
“情绪干扰……”我若有所思,“有具体案例吗?”
“很少。”陈锋摇头,“我们处理过的大多是低阶的、执念混乱的个体。像周暮这样能完美融入人类社会、逻辑清晰的……是异类。他的情绪是否还有残留,残留多少,都是未知数。”
足够了。信息就是弹药。
接下来的日子,公寓彻底变成了我的前沿实验室和军工厂。陈锋通过隐秘渠道送来了一个小型紫外线灯核心部件和一些高敏度的生物能量探测仪零件。我把它们拆解、重组,融入我的设计中。
客厅中央的工作台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实验器具。我戴着护目镜和防化手套,小心翼翼地调配着。高度提纯的辣椒素结晶在烧杯里溶解,发出刺鼻的气味;实验室级的薄荷醇被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几株散发着辛辣土腥味的特殊根茎(陈锋提供的样本,代号“灼魂草”)被榨取汁液,其有效成分在离心机里分离提纯……
我将这些具有强烈刺激性、能瞬间作用于生物神经末梢甚至可能干扰能量场的物质,按照精确比例混合。再加入高挥发性溶剂作为载体。最后一步,是融入经过特殊频率调制的紫外线荧光剂——它本身不产生强杀伤力,但能标记目标,并为后续的强光武器提供精准定位。
淡金色的液体在锥形瓶里轻轻摇晃,折射出危险而瑰丽的光芒。我将它灌入一个改装过的、外形类似加大号防狼喷雾的金属压力罐中。罐体侧面,贴着一个手写的标签:「Zombie-No.1」。
“情绪干扰是未知数……”我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属罐,眼神冰冷,“但痛苦,是生物体最原始、最无法屏蔽的本能。僵尸先生,尝尝科学的力量吧。”
就在第一批“Zombie-No.1”完成封装,陈锋也带来最新监测情报——周暮的能量信号最后一次集中出现在城西废弃污水处理厂附近——的那个夜晚。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城市尖锐的防空警报撕破了寂静的夜空!那声音不是演习的平缓调子,而是凄厉到令人头皮炸裂的、代表最高级别灾难的连续长鸣!
呜——呜——呜——
声音穿透厚重的墙壁,灌入耳膜,带着一种末日降临的震颤。
我和陈锋同时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最坚强的人血液凝固。
夜空不再是熟悉的深蓝。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翻滚涌动的灰绿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城市西北方向(正是老工业区和污水处理厂的方向!)急速弥漫开来!雾气所过之处,路灯的光芒被吞噬、扭曲,变得昏黄黯淡。街道上,刚刚还在奔跑、尖叫、试图寻找掩体的人群,动作瞬间变得诡异而僵硬!
一个奔跑中的男人猛地停住,身体像生锈的机器般一顿一顿地扭转,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转向我们窗口的方向。他的眼睛,在灰绿雾气中,闪烁着两点不祥的、非人的幽绿光芒!
“啊——!”尖利的惨叫划破警报声,随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更多的身影在雾气中摇晃、抽搐、变形……
“源质污染雾!”陈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大规模爆发!他…周暮!他竟然主动引爆了污染源?!他想把整个城市变成狩猎场?!”
呜——呜——呜——
警报声如同丧钟,灰绿色的死亡之雾如同翻滚的潮汐,贪婪地吞噬着城市的灯火与人声。
末日,以最狰狞的姿态,降临了。
**7**
警报的尖啸如同地狱的丧钟,灰绿色的浓雾翻滚着吞噬街道,将窗外的世界染成一片死寂的恐怖片场。此起彼伏的、非人的嘶吼和零星的绝望惨叫穿透玻璃,狠狠撞击着耳膜。
陈锋的脸色煞白,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紧紧抓着窗框。“完了…源质雾全面扩散!他疯了!他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他猛地转身,语速快得像要着火,“林晚,跟我走!局里有紧急预案点!装备更全!这里太危险了!”
撤离?我看着窗外那片翻涌的死亡之雾,看着那些在雾中扭曲、蜕变的身影。混乱是阶梯,也是最好的掩护。周暮引爆这场灾难,绝不仅仅是制造恐慌。他在搅浑水,在无数新生的、混乱的低阶同类掩护下,他要做什么?
补充大量源质?还是……找到我?
“不。”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压过了刺耳的警报和窗外的嘶吼,清晰地响起。
陈锋愕然回头:“你说什么?!留在这里就是等死!那些东西……”
“周暮的目标是我。”我打断他,走到工作台前,动作快而稳。拿起那支沉甸甸的「Zombie-No.1」喷雾,塞进战术腰包的专用卡槽。抓起桌上几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和液体的密封试管,迅速装进腰包侧袋。最后,拿起那个经过改造、加装了强紫外灯管和能量探测仪的手持装置——看起来像个加大号的强光手电筒,但前端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他恨我。恨我揭穿了他,恨我毁了他完美的伪装生活。这场混乱,是他制造的猎场,而我是他唯一的‘头奖’。”我咔哒一声将强光手电筒挂在腰侧,眼神锐利如刀锋,“他一定会来。在他认为我孤立无援、惊恐绝望的时候。”
陈锋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疯子:“你…你想拿自己当诱饵?!”
“是猎手。”我纠正他,走到玄关,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双肩背包背上,里面是浓缩营养剂、水、急救包和更多“实验材料”。“帮我守住外围,清理靠近的低阶个体。我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实验室’。”
我走到门后,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的气息。警报声、嘶吼声、远处玻璃破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末日的交响。
“林晚!这太冒险了!”陈锋急道,试图阻止。
“比坐以待毙,或者躲进一个不知道能撑多久的避难所等死要好。”我的手按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绝对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记得我直播时说的话吗?”
“什么?”
“这事,没完。”话音落下,我猛地拉开了公寓大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血腥和浓烈腐败气息的阴冷空气,如同冰水般瞬间涌入!楼道里应急灯忽明忽灭,将墙壁和楼梯染上诡异的光影。楼下传来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拖沓的脚步声。
我毫不犹豫地迈步而出,反手关上了门,将陈锋焦急的低吼隔绝在身后。
楼道里一片狼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摔在地上,绿光幽幽闪烁。墙壁上溅着几道暗红的、粘稠的污迹。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我,蹲在楼梯拐角处,肩膀耸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脚下,隐约能看到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
保安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转过头!
一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皮肤呈现死灰的青色,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血管。嘴角撕裂到耳根,沾满了粘稠的暗红和碎肉。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纯粹的、对血肉的贪婪!
“吼——!”它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丢下脚边的“残骸”,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朝我猛扑过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浓烈的尸臭!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但我没有后退,没有尖叫。大脑在恐惧的刺激下反而进入一种奇异的超频状态,冰冷而高效。
左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强光手电筒,拇指用力按下开关!
嗡——
一道凝练到刺目的、带着强烈蓝紫色调的紫外线光束,如同利剑般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那保安僵尸的脸上!
“滋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生肉上!僵尸保安的脸瞬间腾起一股刺鼻的青烟!它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那双浑浊的、贪婪的眼睛被强光灼伤,瞬间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两个冒着烟的焦黑窟窿!它痛苦地捂住脸,在原地疯狂地打转、嘶吼。
就是现在!
我右手早已握紧了「Zombie-No.1」,对准它因为痛苦而大张的、散发着恶臭的嘴!
噗嗤——!
浓密的、带着淡金色荧光的刺激性气雾,精准地喷射而入!
“呃——嗷——嗬嗬嗬!!!”
僵尸保安的惨嚎瞬间被一种更加扭曲、如同被掐住喉咙般的窒息声取代!它猛地弓起身子,像一只被扔进滚油的大虾!全身剧烈地抽搐、痉挛!被灼伤的眼窝里流出粘稠的黑血,大张的嘴里喷出带着荧光的泡沫!它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胸膛,坚硬的指甲在灰青的皮肤上划出道道深可见骨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体内疯狂燃烧、撕裂!
短短几秒,这具刚刚还凶悍无比的躯体,就在极致的痛苦中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瘫倒在地,只剩下神经末梢无意识的抽搐,从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像破败的风箱。
楼道里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味、刺激性喷雾的辛辣味和浓烈的尸臭。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地上抽搐的“实验体”。强光手电筒的光束稳定地照着它。手中的「Zombie-No.1」罐体冰凉。
效果……远超预期。
我关掉强光手电,只留下腰侧能量探测仪幽蓝的屏幕光。没有再看地上的僵尸,迈步,踏过狼藉的地面,走向黑暗的楼梯。
“第一个。”我低声自语,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清晰可闻。
“周暮,该你了。”
**8**
废弃的街心公园。曾经孩童嬉闹、老人晨练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死寂和弥漫不散的灰绿色薄雾。残破的秋千在夜风中吱呀作响,像垂死者的呻吟。喷泉早已干涸,池底积着污浊的雨水和垃圾。
我背靠着一尊断裂了一半的天使雕像基座,雕像的头颅滚落在不远处杂草丛生的花坛里,空洞的眼窝望着漆黑的天空。能量探测仪幽蓝的屏幕光映亮我半边脸,上面代表高浓度源质污染的红点如同沸腾的粥,密密麻麻,缓缓移动。
「Zombie-No.1」的金属罐体在掌心传递着冰冷的触感,分量感十足。强光手电筒挂在腰间,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光剑。
寂静,是暴风雨前的窒息。
突然,探测仪屏幕边缘,一个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污染源截然不同的信号点,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它的波动频率……我太熟悉了!
周暮!
几乎是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烈腐殖土、冷库霜气和……血腥味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猛地从公园入口方向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薄雾本身的腥气!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草叶上凝结出细密的白色霜晶。
来了。
我缓缓站直身体,目光投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高大、僵硬的身影,一步一步,踏着霜痕,走了进来。
是周暮。
但又不再是那个西装革履、英俊冷漠的精英。
他身上的昂贵西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和某种粘稠的绿色苔藓。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浸泡过久的皮革般的青灰色,布满了龟裂的纹路。裂纹深处,是腐败的暗红和蠕动的、墨绿色的菌丝状物质。他的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肩头有一大片撕裂的伤口,翻卷的皮肉下不是鲜红,而是近乎黑色的、干涸的组织。
最骇人的是他的脸。昔日俊朗的轮廓还在,但皮肤如同干裂的河床,深深凹陷下去。嘴唇萎缩,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双曾经深邃、后来变得枯井般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两点幽绿、疯狂、充满怨毒的火焰!那火焰跳跃着,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饥饿感。
他每走一步,脚下湿漉漉的草地便迅速凝结出一小片白霜,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腐烂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他停在我前方十米左右的距离。幽绿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将我牢牢锁住。
公园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以及远处城市零星传来的爆炸和嘶吼。
“林…晚…”他的声音变了,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腐朽的寒气,“你…毁了我…的一切…”
他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右臂,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我。指尖的指甲乌黑、尖利、带着不祥的弧度。
“我…给了你…体面…”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扭曲的脸上肌肉抽搐,“你却…把我…变成…笑话!”
幽绿的眼瞳里怨毒更盛,几乎要喷出火来:“现在…轮到你了…我要你…看着…这座城市…变成…炼狱…然后…我会…慢慢…品尝你…”他伸出萎缩的、带着粘液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干裂乌黑的嘴唇,动作带着非人的贪婪,“你的…源质…一定…很…美味…”
浓烈的恶臭随着他的话语扑面而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后退,脸上甚至没有任何他期待的恐惧。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
“说完了?”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寂静的公园里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那腐臭的独白。
周暮幽绿的眼瞳猛地一缩,似乎被我的反应激怒,喉咙里的嗬嗬声陡然拔高,充满了狂暴的戾气!
“你……”
“恒温棺材板的滋味,”我打断他,右手缓缓抬起,「Zombie-No.1」的喷口对准了他那张狰狞腐朽的脸,左手则无声地搭在了腰间的强光手电筒上,拇指按在开关边缘,“还没尝够?”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锐利、毫无温度的弧度。
“现在,换点更刺激的。”
**9**
“现在,换点更刺激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左手拇指狠狠按下!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毁灭性蓝紫光晕的紫外线光束,如同神罚之矛,撕裂灰绿色的薄雾,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轰击在周暮那张狰狞腐朽的脸上!
“滋啦——!!!”
比之前对付保安僵尸强烈百倍的烧灼声骤然爆响!一股浓烈刺鼻、混合着皮肉焦糊和腐败组织燃烧的恶臭青烟猛地腾起!
“嗷——!!!”
周暮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非人的惨嚎!那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嘶吼,更像是野兽被滚油浇透时绝望的悲鸣!他猛地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右臂,枯爪般的手死死捂住被强光命中的脸部!指缝间,粘稠的、墨绿色的脓液混合着焦黑的皮肉组织汩汩涌出!强光灼烧下,他脸上龟裂的皮肤如同热锅上的蜡,瞬间熔融、起泡、碳化!那双燃烧着怨毒绿焰的眼瞳,在强紫外线的直射下,如同被投入岩浆的玻璃珠,瞬间黯淡、爆裂!只剩下两个冒着黑烟和脓水的焦黑窟窿!
剧烈的痛苦让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触电般疯狂地痉挛、抽搐!他踉跄着后退,每一步都踩碎一片凝结的霜草,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就是现在!
在他因剧痛而门户大开、疯狂嘶吼的刹那,我右手紧握的「Zombie-No.1」喷口,如同毒蛇吐信,对准了他因惨嚎而大张的、流淌着粘稠涎液的腐烂口腔!
噗嗤——!!!
比楼道里那次更猛烈、更集中的淡金色气雾,如同高压水枪般,狠狠灌入!
“呃——咕——嗬嗬嗬嗬!!!!!!”
周暮的惨嚎瞬间被一种更加恐怖、更加窒息的声音取代!那声音像是无数砂轮在生锈的金属管道里疯狂摩擦,又像是溺水者被拖入滚烫的沥青深处!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弓起,形成一个扭曲到极致的反弓形!被强光灼伤的头部痛苦地后仰,露出焦黑溃烂的脖颈!
灌入他体内的「Zombie-No.1」开始展现它恐怖的威力!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烟雾,竟然从他身体龟裂的缝隙、从他焦黑的眼窝、甚至从他肩头撕裂的伤口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仿佛他腐朽的躯壳内部正在被这股力量点燃、沸腾!他体表那些蠕动的墨绿色菌丝状物质,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扭曲、萎缩、变黑!
“砰!”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如同腐朽的木桩,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布满霜花的地面上!膝盖撞击处,地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他那只枯爪般的右手,死死地抠进地面,坚硬的指甲在冻土上犁出五道深深的沟壑,碎石飞溅!全身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咔吧”声和肌肉撕裂的闷响!
“嗬…嗬…呃啊……”破碎的、不成调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每一次都带出大股大股粘稠的、泛着淡金色荧光的黑绿色泡沫!那泡沫散发着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混合着灼烧、辛辣和腐败的刺鼻气味!
他试图抬起头,用那两个焦黑的窟窿“看”向我所在的方向。但每一次努力,都只换来更剧烈的抽搐和从口鼻中喷涌而出的污秽泡沫。他像一头被彻底打垮、濒临解体的困兽,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挣扎、刨抓,发出绝望的哀鸣。
我站在原地,强光手电筒的光束依旧稳定地笼罩着他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手中的「Zombie-No.1」喷口微微发烫,淡金色的气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飘散。
能量探测仪的屏幕上,代表周暮生命信号的红点,正在疯狂地闪烁、跳动,强度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衰减!
我向前走了两步,靴子踩在凝结的霜草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停在距离他因痛苦而疯狂颤抖的身体两米之外。
“只有你不怕我?”我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落在他那因极致痛苦而扭曲、腐烂、冒着青烟和脓水的非人面孔上,声音清晰地穿透了他断断续续的嘶嚎,“周暮。”
我顿了顿,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别误会。”
“我只是在等……”
我的目光扫过他身上那些被「Zombie-No.1」逼出的、正在疯狂挣扎萎缩的墨绿色菌丝,以及他体内因能量剧烈冲突而逸散出的不稳定源质辉光。
“最完美的样本……”
“自投罗网。”
**10**
巨大的地下基地灯火通明,银白色的合金墙壁反射着冷冽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高效过滤系统的特有气味。这里是人类文明在僵尸末日风暴中艰难撑起的诺亚方舟之一,「曙光」三号基地。
基地中央广场,矗立着一座新落成的雕像。不是伟岸的军人领袖,也不是悲悯的科学家。
雕像的主体,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形象。她穿着简洁的防护服,身姿挺拔而坚定。左手高举着一个造型独特的喷雾装置,罐体上隐约可见「Z-NO.1」的字样。右手则稳稳托着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柱状仪器。她的面容沉静,眼神锐利,穿透前方的虚空,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静和掌控全局的力量。
雕像基座由坚固的合金铸成,上面铭刻着简洁有力的文字:
**「林晚博士」**
**「僵尸克星」**
**「源质净化理论奠基人」**
**「以知识与勇气,为人类点燃黎明之光」**
雕像下方,摆放着新鲜的花束。幸存者们经过时,总会自发地停下脚步,投去敬畏和感激的目光。孩子们被大人抱在怀里,指着雕像,懵懂地听着关于那位“打败僵尸大魔王的科学阿姨”的故事。
穿过层层严密的生物隔离门,经过数道光谱消毒通道,基地最深处,是「异常生物研究与反制中心」的核心实验室。
这里的空气更加清冷,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低微嗡鸣。巨大的观察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实验区,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研究员们正在忙碌。
而在实验室内部,一个特制的、完全由高强度透明复合材料打造的无菌隔离观察室,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
观察室内部环境被精准调控:温度恒定在接近冰点的4°C,湿度极低。柔和的冷白光均匀洒落。
观察室中央,固定着一个同样由透明复合材料制成的束缚平台。平台上,一个“生物体”被特制的柔性束缚带固定着。
它……或者说他,正是周暮。
但此刻的他,与公园里那个狰狞咆哮的僵尸王判若云泥。
他身体上那些骇人的龟裂和腐败痕迹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光滑、冰冷、如同劣质橡胶般的青灰色皮肤。那些曾经疯狂蠕动的墨绿色菌丝,只剩下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色脉络,如同纹身般嵌在皮肤下。他双眼的位置,是两个光滑的、没有任何生气的灰色球体。曾经尖锐的指甲被修剪得平整光滑。
他安静地躺在平台上,一动不动,像一具制作精良的蜡像。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证明着某种极其低限度的“生命”活动还在维持。
平台旁边,连接着复杂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和源质能量流动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着平缓到近乎直线的波形和数值。
隔离观察室厚重的气密门无声滑开。
我走了进来,身上穿着基地最高级别的白色防护服,但没戴面罩。手中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另一只手端着一个特制的小托盘,上面放着几粒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的凝胶胶囊,胶囊内部是淡金色的流动液体——「Zombie-No.1」的低浓度、维持性制剂。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束缚平台上的周暮,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看着一件珍贵的实验器材。
走到平台旁,我放下记录板,拿起一粒凝胶胶囊。动作精准而稳定,用特制的长柄喂食器,轻轻撬开周暮冰冷、毫无反应的嘴唇,将胶囊送入他口中。
动作熟练,一丝不苟。像在给一台精密的仪器添加必需的润滑剂。
监测屏幕上,代表源质活性的曲线,在胶囊送入后,极其微弱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向上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直。
做完这一切,我拿起记录板,指尖在光屏上快速划动、输入:
「样本SZ-001(周暮),第93次维持性投喂完成。」
「生理状态:高度稳定(惰化态)。」
「源质活性:维持基线,无异常波动。」
「行为观测:无自主意识活动迹象。」
「备注:继续观察其对新型‘源质剥离催化剂’(代号‘晨曦’)的耐受性预实验准备。」
输入完毕,我放下记录板,目光再次落到周暮那毫无生气的、如同人偶般的脸上。
“新课题是僵尸疫苗,”我的声音在寂静的隔离室里响起,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又像是在对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低语,“需要稳定的对照组。”
“你,很有价值。”
冰冷的灯光下,束缚平台上的周暮,依旧一动不动,如同最温顺的……实验用小白鼠。
实验室外,人类基地的灯火,在末日的废墟之上,艰难而顽强地闪耀着。雕像沉静的面容,俯瞰着这片渐渐萌发生机的土地。
黎明尚未到来,但长夜已不再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