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07-06 15:14:18
红浪漫咖啡馆第七桌。
我的相亲对象正在补口红。
猩红色膏体划过苍白的嘴唇。
“听说沈先生在殡仪馆工作?”
她舔掉唇边溢出的血渍。
玻璃映出她后脑碗大的窟窿。
我淡定抿了口咖啡:“红袖小姐,牙缝里有血。”
她脸色骤变,指甲暴涨抓向我脖颈。
“巧了,我地府监察部三组组长沈默。”
工作证亮出刹那,红衣女鬼噗通跪地:
“领导!我KPI就差一个优质魂魄了!”
我翻着生死簿冷笑:“袭击上司扣全年绩效。”
“别啊领导!”她死死抱住我大腿,“我帮您抓一百个邪修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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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浪漫咖啡馆第七桌。
我的相亲对象正在补口红。
猩红色膏体划过她过分苍白的嘴唇。
窗外霓虹灯的光渗进来,给她脸上镀了层诡异的光。
“听说沈先生在殡仪馆工作?”
她的声音黏腻腻的,像是裹着蜜糖的蛇。
指尖轻轻抹过唇角,蹭掉一点溢出的、暗红色的东西。
不是口红。
是血。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清晰地映出她的侧影。
还有她后脑勺上那个触目惊心、碗口大的窟窿。
黑红粘稠的东西,正缓慢地往外渗。
我端起面前的冰美式,吸管搅动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淡定地抿了一口。
苦,但提神。
“红袖小姐,”我放下杯子,声音平稳无波,“下次用餐后,记得检查一下。”
她动作猛地一僵,猩红的眼珠转向我。
“牙缝里,”我指了指自己嘴角示意,“有血。”
她的笑容,那点虚假的甜美,瞬间冻结、剥落。
像是劣质的墙皮簌簌掉下。
露出的,是森然的怨毒和赤裸的贪婪。
“你看得见?”
她的声音陡然拔尖,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刮擦玻璃。
咖啡馆里流淌的轻柔爵士乐,瞬间被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冻结。
周围几桌客人的谈笑声,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明明冷气开得很足,却有一股更深、更刺骨的寒意,从她坐的位置弥漫开来。
灯光,似乎都暗了几分。
她的手指,原本涂着鲜红豆蔻的纤纤玉指,肉眼可见地变长、变尖。
乌黑的指甲疯长,弯曲如钩,闪烁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
带着浓烈血腥味的阴风,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
吹得我额前的碎发乱舞。
那只鬼爪,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目标明确——我的脖颈!
速度太快,普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会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带着腥风的残影。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胶质。
时间被强行拉长。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爆发的嗜血狂喜。
那是对即将到手的“猎物”的志在必得。
鬼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腥冷的阴风,刀子般刮在脸上。
就在那乌黑锋利的指甲,距离我颈侧动脉只剩下不到半寸。
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股锐利刺骨的寒意时。
我动了。
动作幅度很小。
仅仅是上身微微后仰,拉开一丝微不可察的距离。
同时,右手从西装内侧口袋抽出一样东西。
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掏钱包。
“啧。”
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无奈和被打扰的不耐烦的咂舌声,从我喉间溢出。
在这死寂的、被恐惧冻结的空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那只志在必得的鬼爪,硬生生顿在半空。
离我的脖子,仅剩一张纸的距离。
指甲尖因为骤然发力而微微颤抖着。
她猩红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住我举在身前的东西。
那东西不大。
黑色皮质封套。
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温润,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直刺魂魄深处的威严。
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个烙印。
一个由极其复杂、流淌着暗金色微光的冥文组成的印记。
古老,神秘,带着镇压万鬼、号令幽冥的无上权柄。
印记中心,是三个同样由暗金冥文书写的篆字——
“沈 默”。
这两个字本身,仿佛就是一道至高无上的敕令。
在她看清那印记的瞬间。
她脸上所有的怨毒、贪婪、嗜血,如同被投入滚水的积雪。
瞬间消融、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惊骇。
一种蝼蚁仰望苍穹时,本能的、灭顶的恐惧。
她身上翻涌的浓烈怨气和阴寒鬼气。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噗”地一声。
硬生生被按回了她体内。
那暴涨的乌黑指甲,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嗤嗤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短、褪色。
变回了普通指甲的长度和颜色。
只是上面残留的暗红血渍,显得格外刺眼。
她脸上的血色——如果那层青白也算血色的话——褪得一干二净。
惨白如纸。
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支撑不住。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动。
她直接从那张舒适的卡座滑跪下来。
双膝重重砸在咖啡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猩红的嫁衣下摆,在地上铺开,像一滩绝望的血泊。
“领…领导!”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我…我不知道是您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刚才还妖媚惑人、此刻却只剩惊惶惨白的脸,写满了绝望的求生欲。
“我…我这个月的KPI!就差一个!就差一个优质魂魄就能达标了!”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孤注一掷的悲鸣。
“真的!就一个!我以为…我以为您只是普通阳差……”
**2**
“领导!我冤枉啊!”
红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死寂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跪在地上,猩红的嫁衣铺开,像一朵迅速枯萎的彼岸花。
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秋叶。
“我真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借我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袭击监察使大人啊!”
她猛地往前膝行一步,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我西裤的裤脚。
力道大得惊人,带着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绝望。
“您明鉴!是这个月的业绩压力太大了!地府新推的‘厉鬼业务精英激励计划’,末位淘汰制太残酷了……”
她语速飞快,试图用“工作压力”来博取一丝同情。
“我…我好不容易才爬到红衣这个级别,眼看考核期要到了,还差一个‘优质魂魄’的硬指标!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她仰起头,猩红的眼睛里是真的有血泪在打转。
配上那张梨花带雨(如果忽略青白底色的话)的脸,倒真有几分凄楚。
可惜。
我面无表情地抽出裤脚。
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本通体漆黑、厚重无比的书册凭空出现。
无声无息地悬浮在我身前。
封面没有任何花哨。
只有两个古老威严的冥文大字——《生死簿·副册》。
书页无风自动。
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仿佛有无数灵魂在其中低语、哀嚎。
书页翻飞,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
最终,停在了某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复杂的符文和记录。
其中一个名字——“红袖”。
后面跟着一大串她的“工作履历”和“业绩指标”。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跳动着幽光的文字。
指尖在“红袖”名字下方,代表“本月绩效”的那一栏幽光上,轻轻一点。
然后,极其自然地,向下一划。
仿佛只是随手划掉手机屏幕上一条无关紧要的信息。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漠然。
一道细微却刺目的暗红色划痕。
瞬间出现在那代表绩效的幽光字符上。
如同宣判的烙印。
“啊——!”
红袖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到变形的惨叫。
像是灵魂被瞬间抽走了一部分。
她整个魂体猛地一颤,颜色都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刚才还勉强维持的、带着血色的红润(鬼魂意义上的),瞬间褪成一种灰败的死白。
“不!领导!大人!您不能这样啊!”
她彻底慌了神,再顾不上任何形象。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来,再次死死抱住我的小腿。
冰凉刺骨的寒意隔着西裤布料传来。
“扣全年绩效?那…那我不但要被打回白衣!连‘怨气津贴’和‘厉鬼职称补贴’都要停发啊!我…我攒了三百年才买到的限量版彼岸花头油……”
她哭得真情实感,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地板上凝结成细小的冰珠。
“我会被其他区的红衣笑死的!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一次!”
她仰着脸,血泪糊了满脸,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帮您抓邪修!一百个!不!两百个!我知道他们的据点!我帮您抓!”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拔得极高。
“将功补过!大人!我红袖对幽冥起誓!一定将功补过!”
咖啡馆里依旧死寂。
背景音乐早停了。
其他几桌的客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们看不见红袖,也听不到她的哭嚎。
只能看到我一个人坐在那里。
对着空气,神情冷淡地“自言自语”。
偶尔还“神经质”地动动腿。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愕、好奇,迅速转变为深深的恐惧和“快远离神经病”的决绝。
靠近我们这桌的一个胖子,脸色煞白,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咖啡杯。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面刮出刺耳的噪音。
“服务…服务员!结…结账!快!”
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连滚带爬地冲向收银台。
其他几桌客人如梦初醒。
纷纷效仿。
一时间,椅子拖动声、压抑的惊呼声、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不到半分钟。
原本还算热闹的咖啡馆,除了吧台后同样脸色发白、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的服务员。
就只剩下第七桌。
我和我腿边这个抱着我小腿、哭得快要魂飞魄散的红衣女鬼。
红袖还在拼命表忠心。
“大人!我知道城西乱葬岗那边新搬来一窝‘噬魂教’的!他们头子是个百年老鬼,特别肥!业绩顶呱呱!”
“还有城南‘玄阴门’!那群邪修用人魂炼器,罪大恶极!我给您带路!保证一锅端!”
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生怕慢一秒,我那根代表绩效的手指又会动一下。
我低头。
看着这个涕泪横流、形象全无的红衣厉鬼。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优质相亲对象”的妩媚妖娆。
活脱脱一个被房贷车贷逼疯的社畜。
嗯。
邪修。
业绩。
倒是有点价值。
我指尖在冰冷的生死簿副册封面上轻轻敲了敲。
若有所思。
**3**
城西,乱葬岗。
名字很直白。
地方更直白。
夜色浓得化不开。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惨白,勉强勾勒出起伏的坟包和歪斜的墓碑。
枯树张牙舞爪,像扭曲的鬼影。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腐烂的霉味。
还有一种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
红袖飘在我斜前方半步。
一身猩红在夜色里格外扎眼。
像一盏移动的招魂灯。
她身上的戾气和怨气收敛得干干净净。
努力想挤出点“温顺乖巧”的表情。
可惜那张青白的鬼脸,配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效果更加惊悚。
“大人,就在前面那个最大的坟包里。”
她压低声音,鬼气森森地指向远处一个隆起的小土丘。
土丘前立着半截残碑,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里面是‘噬魂教’的一个分坛,领头的是个叫‘黑骨’的老鬼,凶得很,手下养了十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鬼和几个邪修。”
她小心翼翼地介绍着“目标客户”的情况。
“他们专挑新死不久、怨气未散的魂魄下手,炼成‘怨魂珠’卖给上面的大人物……”
话还没说完。
“呔!何方妖孽!敢闯我玄阴门禁地!”
一声正气凛然、中气十足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猛地从侧前方一片浓密的、鬼气森森的槐树林里炸响!
“咻!咻!咻!”
紧接着,三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寂静!
三道黄澄澄的符箓,如同长了眼睛的利箭。
裹挟着刚猛灼热的道家真火。
成品字形。
快!狠!准!
直射红袖的后心!
时机刁钻。
角度狠毒。
显然是蓄谋已久、志在必得的一击!
偷袭!
红袖虽然收敛了气息,但她那身标志性的红衣在乱葬岗里,简直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太扎眼了。
“啊!”
红袖根本没料到会有人偷袭。
更没料到偷袭的目标是自己!
她刚转头,就看见三道燃烧着真火的符箓已到眼前!
那真火的气息,天生克制阴魂鬼物!
灼热、刚猛、带着净化一切邪祟的威能!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魂体被那火光炙烤得滋滋作响!
一股源自本能的、对毁灭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完了!
红袖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抱上监察使大人的大腿,KPI还没补上,就要被同行给超度了?
冤啊!比窦娥还冤!
就在那三道真火符即将洞穿红袖魂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毫无征兆地。
从红袖身侧的虚空中探出。
动作随意得像是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
五指张开。
对着那三道气势汹汹、足以重创甚至灭杀寻常厉鬼的真火符。
轻轻一握。
动作轻柔,不带一丝烟火气。
“噗。”
一声轻响。
如同捏碎了三颗熟透的浆果。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
三道燃烧着灼灼真火、灌注了偷袭者强大法力的符箓。
就在那只手看似随意的一握之下。
瞬间!
无声无息地!
湮灭!
连一缕青烟都没冒出来。
仿佛从未存在过。
灼热的气息瞬间消失。
乱葬岗重归阴冷死寂。
红袖僵在原地,猩红的眼睛瞪得溜圆。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魂体一阵波动,差点维持不住人形。
槐树林里。
那一声正气凛然的“呔”还带着回音。
暴喝声的主人显然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脖子。
后面的话全噎了回去。
气氛,一时间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藏头露尾。”
我收回手,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浓密的槐树林,如同冰冷的铁锥,扎进每一个潜伏者的耳膜。
“出来。”
两个字。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树林深处,一阵悉悉索索的骚动。
短暂的死寂后。
几道身影带着几分狼狈和不甘。
从浓密的、鬼气缭绕的槐树林里鱼贯而出。
一共五人。
清一色杏黄色道袍。
浆洗得有些发白。
背后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玄”字。
为首的是个中年道士。
国字脸,络腮胡,浓眉大眼,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派头。
正是刚才暴喝偷袭那位。
此刻,他脸上那点“正气凛然”还没完全褪去。
混杂着偷袭失败的惊愕、符箓被毁的心疼,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
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在我身上。
满是审视和警惕。
他身后跟着三男一女。
都年轻些,手持桃木剑或铜钱法剑,一个个如临大敌。
眼神在我和红袖之间来回扫视。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鄙夷。
尤其是看向红袖时,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坨污染环境的秽物。
“无量天尊!”
为首的中年道士打了个稽首。
声音洪亮,努力想找回场子。
“贫道玄阴门长老,张正清!”
他目光如电,直刺向我,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
“阁下何人?为何与这等害人厉鬼为伍?深夜来此阴邪之地,意欲何为?”
他每问一句,身后的年轻弟子们腰杆就挺直一分。
手中的法器也握得更紧。
仿佛随时准备替天行道。
红袖一听“玄阴门”三个字,鬼体又是一颤。
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
显然吃过这个“同行”的亏。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目光掠过这群“正义之士”,落在红袖之前指的那个最大的坟包上。
那里,才是今晚的“业绩目标”。
至于眼前这群聒噪的苍蝇……
“玄阴门?”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菜单。
“没听过。”
三个字。
轻飘飘。
却像三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张正清和他身后弟子们的脸上。
张正清那张国字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他身后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弟子忍不住了,桃木剑一指,怒喝道:“放肆!我玄阴门乃名门正派!岂容你……”
“聒噪。”
我微微皱眉。
对这种毫无营养的嘴炮感到厌烦。
目光终于落到那年轻弟子身上。
没有动作。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
冰冷。
漠然。
如同九幽之下吹来的寒风。
不带一丝属于活人的情感。
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绝对的漠视。
那年轻弟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彻骨的鬼手瞬间扼住了喉咙!
所有的怒骂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
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手中的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牙关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无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淹没了他。
死寂。
槐树林的风似乎都停了。
张正清和其他弟子脸上的怒容僵住了。
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
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
一个眼神。
仅仅是一个眼神!
就让他们修为不弱的同门,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
张正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点“名门正派”的底气,荡然无存。
**4**
“邪魔外道!休得猖狂!”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张正清身后,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脾气最火爆的女弟子尖叫起来。
她显然无法接受同门师兄被一个“眼神”吓瘫的耻辱。
“结阵!诛邪!”
女弟子杏眼圆睁,手中铜钱法剑“嗡”地一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
“敕!”
铜钱剑金光大盛!
如同一轮小太阳在她手中升起!
灼热刚猛的气息瞬间扩散!
另外两名男弟子也反应过来,眼中闪过厉色。
“结三才诛邪阵!”
一人怒吼,手中桃木剑直指苍天!
另一人则脚踏罡步,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刻满符文的古铜铃铛,疯狂摇动!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带着扰乱心神的诡异力量,潮水般涌来!
三道气息瞬间联结!
以那喷血催剑的女弟子为锋矢!
一个流转着金光、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三角光阵凭空出现!
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和强大的束缚、诛邪之力!
朝着我和红袖当头罩下!
光阵未至。
那股灼热、净化、镇压一切阴邪的气息已经如同实质般压下!
红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身上的红衣仿佛被投入烈火,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缕缕青烟!
魂体剧烈波动,颜色飞快黯淡!
这“三才诛邪阵”显然是玄阴门的看家本领。
专为克制强大鬼物而设!
对红袖这种厉鬼有着天然的、巨大的杀伤力!
“大人小心!”红袖强忍着魂体被灼烧的剧痛,尖声示警。
张正清站在原地,没有出手阻止。
他眼神凝重地盯着我,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显然想借弟子之手,探探我的深浅。
金光刺目!
法铃摄魂!
诛邪大阵如同天罗地网,轰然落下!
要将阵中一切“邪祟”化为齑粉!
就在那金光流转的三角光阵即将触及我头顶发丝的瞬间。
我抬起了右手。
不是结印。
不是施法。
只是像赶苍蝇一样。
对着那气势汹汹、足以困杀百年老鬼的诛邪光阵。
随意地。
挥了挥手。
动作轻描淡写。
如同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散。”
一个字。
轻飘飘地吐出。
没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没有光芒万丈的爆发。
只有一股无形的、绝对的力量。
仿佛言出法随的至高法则降临。
那由三名玄阴门精英弟子精血法力催动、金光璀璨、符文流转的“三才诛邪阵”。
在我这随意的一挥手之下。
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
不!
比冰雪消融更快!
构成光阵的所有金光、符文,在距离我手掌还有半尺的地方。
毫无征兆地!
瞬间崩解!
无声无息地化为漫天流萤般的金色光点。
然后。
彻底消散在阴冷的夜风中。
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没激起。
仿佛刚才那气势汹汹的光阵,只是一场可笑的幻觉。
“噗!”
“噗!”
“噗!”
三名结阵的弟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
身体剧震!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
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手中的法剑、铜铃光芒尽失,“哐当”掉地。
那个喷血催剑的女弟子更是首当其冲。
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摇铃的男弟子捂着胸口,眼耳口鼻都渗出细细的血线,惊恐地看着我,如同在看一尊魔神。
张正清脸上的凝重和试探彻底崩碎!
只剩下无边的骇然和恐惧!
他瞳孔缩成了针尖!
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
“言…言出法随?!不…不可能!”
他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变调。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活了半辈子,降妖除魔无数,何曾见过如此轻描淡写就破掉他们玄阴门镇派阵法的手段?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聒噪。”
我的耐心彻底耗尽。
目光终于正式落在这个所谓的“玄阴门长老”身上。
这次,不再仅仅是漠视。
而是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如同看着实验室里不听话的小白鼠般的…厌烦。
“跪下。”
两个字。
平静无波。
却仿佛带着万钧雷霆的重量!
直接轰入张正清的灵魂深处!
“呃啊——!”
张正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感觉自己背上仿佛瞬间压下了一座万仞高山!
又像是被无数冰冷的、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无法抗拒的绝对威压!
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剧烈颤抖!
“噗通!”
膝盖狠狠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枯骨的地面上!
剧痛传来!
但他根本顾不上!
那股恐怖的威压并未消失!
反而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
压得他脊椎咔咔作响!
头颅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摁下!
“咚!”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五体投地!
标准的跪拜大礼!
他拼命想挣扎,想抬头。
想运转体内苦修数十年的纯阳法力抵抗。
但一切都是徒劳。
在那股浩瀚如狱、冰冷如渊的威压面前。
他苦修数十载的功力,渺小得如同烛火之于烈日。
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
只能像一条被钉死在地上的虫子。
屈辱地、无法反抗地匍匐着。
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屈辱而剧烈颤抖。
冷汗混合着额头的血水,流进眼睛里,一片模糊的猩红。
他身后的弟子们,早已吓傻了。
看着他们心目中强大威严的长老,像条狗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摁在地上跪拜磕头。
一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连呼吸都忘了。
那个之前被吓瘫的弟子,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乱葬岗上,只剩下风吹过枯树的呜咽。
以及张正清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红袖飘在我身后。
刚才被诛邪阵灼烧的痛苦似乎都忘了。
她猩红的眼睛瞪得老大。
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喊打喊杀的玄阴门“高人们”。
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鹌鹑。
长老跪地磕头。
弟子瘫的瘫,晕的晕。
这画面…太美。
美得她这个厉鬼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舒爽和后怕的情绪,瞬间冲上她的魂体!
爽!
太爽了!
让你们偷袭老娘!
让你们看不起鬼!
踢到铁板了吧!
抱紧监察使大人的大腿,果然是本鬼三百年来最英明的决定!
她看向我的背影,那眼神炽热得几乎能融化寒冰。
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敬畏和…死心塌地的崇拜。
我根本没在意脚下这群“蝼蚁”的反应。
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那个最大的坟包上。
刚才这边动静这么大。
里面那些“噬魂教”的虫子,总该被惊动了吧?
**5**
“呜——嗷——!”
一声凄厉无比、饱含无尽怨毒和痛苦的鬼啸!
猛地从那个最大的坟包深处爆发出来!
如同地狱的号角被吹响!
瞬间撕裂了乱葬岗死寂的空气!
那声音带着强大的穿透力,直刺魂魄!
跪在地上的张正清猛地一颤,本就惨白的脸更是毫无人色。
他身后的弟子们,除了昏死的,全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面露极度痛苦之色。
坟包顶部的泥土轰然炸开!
不是炸开!
是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拱动!
一股浓得化不开、粘稠如墨汁的黑气,混合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和血腥味,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黑气迅速凝聚、扭曲!
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狰狞的鬼影!
那鬼影高达三丈!
通体由翻滚的、粘稠的黑色怨气构成!
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
但头颅的位置,却顶着一个巨大的、惨白嶙峋的兽类头骨!
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跳跃的、血红色的灵魂之火!
充满了暴虐、贪婪和毁灭的欲望!
无数张痛苦扭曲、哀嚎嘶吼的人脸,在那翻滚的黑气中若隐若现!
如同被囚禁在地狱最深处的灵魂,承受着永恒的折磨!
恐怖的怨念和阴气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乱葬岗!
温度骤降!
地面甚至凝结出薄薄的黑霜!
“吼——!是谁?!竟敢打扰本座享用血食?!”
巨大的鬼影发出雷鸣般的咆哮,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它那燃烧着血焰的骨颅猛地转向我们这边。
目光先是扫过跪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张正清等人。
血焰跳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但当它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尤其是落在我身后一身红衣、气息收敛但本质未变的红袖身上时。
那两团血焰猛地暴涨!
“红袖?!”
巨大的鬼影声音里带着一丝惊疑,随即化为滔天的暴怒和贪婪!
“你这贱婢!竟敢带活人来扰本座清修?!”
“正好!本座刚炼成‘万魂幡’,还差一个红衣厉鬼做主魂!今日就拿你祭幡!连同这不知死活的生魂,一并吞了!助我神功大成!哈哈哈!”
狂笑声如同无数厉鬼在同时尖啸!
震得人头皮发麻!
随着它的咆哮,那翻滚的粘稠黑气中,猛地射出十几道稍小些的鬼影!
个个面目狰狞,浑身缠绕着浓烈的怨气和煞气!
显然都是被它吞噬炼化的厉鬼爪牙!
同时,坟包炸开的洞口里,也跳出三个穿着黑袍、浑身散发着阴邪气息的人类!
他们脸上带着狂热和残忍的笑容。
手中各自握着一面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却不断传出无数凄厉惨嚎声的小幡!
万魂幡的分支!
“噬魂教在此!生人勿近!活魂献祭!”
为首一个干瘦如柴的黑袍邪修尖声怪笑。
“拿下他们!教主重重有赏!”
十几个厉鬼爪牙发出刺耳的尖啸,裹挟着腥风黑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疯狂地扑杀过来!
目标直指红袖和我!
那三个黑袍邪修则摇动手中的小幡,口中念念有词。
顿时,无数道细小的、由怨魂组成的黑色锁链,如同毒蛇般从幡中射出!
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束缚灵魂的力量,密密麻麻地缠绕而来!
“大人!”红袖面对这恐怖的阵仗,吓得魂体又是一阵波动。
虽然知道监察使大人强得离谱,但这“黑骨”老鬼加上十几个厉鬼爪牙和三个邪修,还有那诡异的万魂幡……
声势实在太骇人了!
“聒噪。”
我再次吐出这两个字。
声音不高。
却像是一把冰冷的铡刀,瞬间斩断了所有喧嚣!
面对那铺天盖地、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厉鬼爪牙。
面对那无数毒蛇般缠绕而来的怨魂锁链。
面对那高悬空中、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巨大鬼影“黑骨”。
我甚至懒得再抬手。
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巨大鬼影身上。
落在它那燃烧着血焰的惨白头骨上。
“散。”
又是轻飘飘的一个字。
如同法官在宣读最终的判决。
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轰——!!!
言出法随!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空、冰冷如万古玄冰的力量!
以我为中心!
轰然爆发!
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光!
瞬间席卷了整个乱葬岗!
时间。
空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
是无声的湮灭!
那些正疯狂扑来的、张牙舞爪的厉鬼爪牙。
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
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熔炉。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就无声无息地。
从狰狞的形态,直接崩解!
化为最原始的、一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
然后。
这些怨气还没来得及飘散,就被那股绝对的力量彻底净化、抹除!
消失得干干净净!
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三个黑袍邪修摇出的、如同毒蛇般缠绕而来的无数怨魂锁链。
在距离我身体还有三尺之地。
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
嗤嗤作响!
瞬间汽化!
化为虚无!
“噗!噗!噗!”
三个邪修手中的小万魂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爆!
同时炸裂开来!
无数被囚禁、被折磨的怨魂碎片,如同被释放的烟花,带着解脱的尖啸四散飞溅!
却又在下一秒,被那股弥漫开来的净化力量温柔地抚过。
瞬间平息了所有的怨毒和痛苦,化为点点纯净的灵光,消散在夜空中。
三个邪修如遭重锤!
齐齐喷出大口黑血!
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
生死不知!
而这一切。
仅仅发生在那一个“散”字余音未绝的瞬间!
快!
快到思维无法跟上!
快到那巨大的鬼影“黑骨”脸上的狂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凝固!
它那燃烧着血焰的骨颅,就猛地转向自己那瞬间灰飞烟灭的爪牙和手下!
血色的灵魂之火剧烈地跳动、摇曳!
如同风中残烛!
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愕和…一丝源自本能的、灭顶的恐惧!
“不——!!!”
一声凄厉、怨毒、带着无尽不甘和疯狂的咆哮,从它那巨大的魂体中爆发出来!
“你毁我基业!本座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巨大的鬼影彻底疯狂了!
它那由粘稠黑气构成的庞大身躯猛地收缩、塌陷!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
所有的怨气、阴气、被它吞噬的无数魂魄之力,疯狂地向着它头颅上那颗惨白的兽骨头骨汇聚!
那兽骨头骨上的血焰,瞬间暴涨!
颜色由血红转为一种深沉、邪恶、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
一股毁灭性的、极不稳定的恐怖能量波动,从那压缩到极点的头骨中散发出来!
它要自爆魂核!
拉着这片区域所有存在,同归于尽!
“死吧!!!”
压缩到极致的兽骨头骨,带着毁灭一切的暗红血焰,如同坠落的血色流星!
轰然向我撞来!
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那恐怖的能量灼烧得扭曲!
跪在地上的张正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红袖吓得魂体都快散了!
就在那毁灭性的血色流星即将撞上的刹那。
我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
对着那气势汹汹、蕴含了“黑骨”老鬼数百年修为和吞噬无数魂魄积攒的怨毒力量、即将自爆的恐怖魂核。
轻轻一点。
动作轻柔。
如同顽童在戳破一个肥皂泡。
指尖准确地点在了那颗燃烧着暗红血焰的惨白头骨正中心。
那个汇聚了它所有力量、所有怨毒、所有毁灭意志的极点。
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那颗蕴含着毁天灭地能量的惨白头骨。
那疯狂跳动的暗红血焰。
那扭曲咆哮的无数痛苦人脸。
在接触到我指尖的瞬间。
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波。
没有能量宣泄。
只有无声无息地。
彻底。
湮灭。
如同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巨大的黑气鬼影瞬间僵在半空。
然后。
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
悄无声息地消散。
彻底化为虚无。
乱葬岗上。
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张正清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他后背的道袍。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连抬眼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红袖飘在我身后。
猩红的嫁衣在夜风中微微摆动。
她看着前方空空如也的夜空。
又低头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魂体。
再看看地上瘫倒一片的玄阴门弟子和邪修。
最后,目光落在我那根刚刚点碎了一个强大鬼王魂核的手指上。
那眼神。
已经不是敬畏和崇拜了。
而是近乎狂热的、死心塌地的信仰!
**6**
夜风呜咽着卷过死寂的乱葬岗。
带起地上的枯叶和碎骨,发出沙沙的轻响。
空气里那股浓烈的尸臭和血腥味淡了许多。
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的空寂。
最大的坟包彻底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丝丝缕缕残留的阴气正从中缓缓逸散。
张正清依旧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
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而剧烈颤抖着。
汗水混合着额头的血水,在他身下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身后的弟子们,情况更糟。
被吓晕的两个还没醒。
另外两个稍微清醒点的,也是面无人色,眼神涣散,瘫在地上如同两滩烂泥。
那三个黑袍邪修,如同三块破布,一动不动地瘫在洞口附近。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们还活着。
红袖最先从那种灵魂被震飞的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来。
猩红的眼珠猛地一亮!
KPI!
她的绩效!
她的彼岸花头油!
“大人!大人威武!神通盖世!横扫八荒!”
她瞬间飘到我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到极致的笑容。
那笑容配上青白的鬼脸,在夜色里格外瘆人。
“这些小杂鱼哪配污了您的手!”
她极其自然地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脏活累活让属下来!属下来!”
话音未落。
红袖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红线。
如同鬼魅般射向坟包塌陷露出的那个洞口!
“呲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伴随着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哼。
红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洞口。
她手中,赫然多了一条半透明的、兀自扭曲挣扎的魂魄!
看那模糊的五官轮廓,正是刚才为首的那个干瘦邪修!
他的肉身还瘫在地上。
魂魄却被红袖硬生生从躯壳里抽了出来!
动作快!狠!准!
充满了厉鬼的凶残本性!
那魂魄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第一个!”
红袖猩红的舌头舔过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而贪婪的光芒。
像是饿鬼看到了满汉全席。
她看也不看,随手将那条还在挣扎的魂魄往身后一塞。
那魂魄如同被投入一个无形的口袋,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
“呲啦!”
“呲啦!”
又是两声魂魄被强行剥离的撕裂声!
另外两个昏迷的黑袍邪修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两条同样扭曲挣扎的魂魄,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瞬间落入红袖手中。
“第二个!”
“第三个!”
她动作麻利得像个流水线上的熟练工。
眨眼间。
三个邪修的魂魄就被她打包收好。
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做完这一切,红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向地上那群玄阴门的人。
尤其是跪在最前面、抖得最厉害的张正清。
那眼神,绿油油的。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评估和…垂涎。
优质魂魄啊!
虽然比不上厉鬼大补,但胜在“纯净”!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道士,一身纯阳道行,魂魄质量绝对上乘!
这要是都抓了……
红袖感觉自己的KPI在疯狂跳动!彼岸花头油在向她招手!
张正清虽然低着头。
但身为修士的敏锐感知,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贪婪的目光!
他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了!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这红衣厉鬼是要把他们当“业绩”打包带走啊!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感受到了这股赤裸裸的恶意。
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连抖都不敢抖了。
就在红袖蠢蠢欲动,琢磨着怎么开口向大人申请“打包处理”这些“额外收益”的时候。
我开口了。
声音不大。
却如同冰水浇头。
瞬间熄灭了红袖眼中兴奋的绿光。
“玄阴门?”
我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跪伏在地、抖如筛糠的张正清身上。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你们,也抓生魂炼器?”
这个问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正清的心上!
他猛地一颤!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
“没…没有!绝对没有!”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破音。
“大人明鉴!我玄阴门虽…虽非顶尖大派,但也…但也恪守正道!以诛邪护生为本分!怎…怎会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他拼命抬起头。
额头上磕破的伤口还在流血,糊了半张脸,显得狼狈又狰狞。
但他眼神里却充满了惶恐和急于辩白的急切。
“今夜…今夜追踪至此,正是…正是为剿灭这‘噬魂教’而来!绝无…绝无他意啊大人!”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反应过来,纷纷挣扎着磕头,带着哭腔附和。
“是啊大人!我们…我们是来除魔卫道的!”
“误会!都是误会啊!”
红袖在一旁撇了撇嘴。
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除魔卫道?
刚才偷袭老娘的时候可一点没手软!
她飘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鬼气森森地进谗言:
“大人,您别信他们!这些牛鼻子虚伪得很!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干不干净?依属下看,不如……”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眼神凶狠。
张正清等人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饶命啊!”
“我等愿以道心起誓!绝无残害无辜之举!”
“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我静静地看着这群涕泪横流、赌咒发誓的“名门正派”。
他们身上确实没有那种邪修特有的、缠绕着无数生魂怨念的污秽气息。
灵魂也还算“干净”。
虽然虚伪了点,蠢了点。
但罪不至死。
更不值得浪费地府的“业绩名额”。
“滚。”
一个字。
如同大赦。
张正清猛地一僵!
随即是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
“谢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也顾不上什么长老威仪了。
对着我又是深深一揖到地。
然后转身,对着那几个瘫软的弟子低吼:“快!扶起你们师兄师姐!走!快走!”
几个稍微能动弹的弟子,连滚带爬地扶起昏迷的同门。
一群人如同被恶鬼追赶,跌跌撞撞、头也不敢回地冲进了浓密的槐树林。
很快消失不见。
仿佛多留一秒,那位大人就会改变主意。
红袖看着玄阴门众人狼狈逃窜的背影,猩红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惋惜。
多好的业绩啊…飞了。
“大人…”她委屈巴巴地飘过来,试图争取一下。
我瞥了她一眼。
“地府不收垃圾。”
红袖一噎。
看着地上那三具邪修冰冷的尸体。
再看看空荡荡的坟包洞口。
“那…那这个‘噬魂教’的老巢?”她眼睛又亮了起来,“里面肯定有东西!说不定还有账本!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上面的人!那可是大鱼!”
KPI!大鱼等于大KPI!
我迈步,走向那个塌陷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坟包洞口。
红袖立刻打起精神,飘在前面引路。
“大人您小心脚下!属下给您开路!”
洞口残留的阴气,在靠近我周身三尺之地,便如同遇到烈阳的薄雾,无声消散。
踏入洞口。
一股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脚下是湿滑粘腻的泥土。
通道向下倾斜,并不长。
很快,一个被挖掘开凿出的、还算宽敞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惨绿幽光的磷石。
勉强照亮。
眼前的景象,让红袖这个见惯了血腥的厉鬼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血池!
池中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早已停止翻滚,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池壁和池底,沉淀着厚厚一层黑红色的、凝固的血垢。
无数碎裂的、惨白的骨头,半沉半浮在血池中。
有人类的,也有兽类的。
血池边缘,散落着一些腐朽的刑具——锈迹斑斑的钩子、带着倒刺的皮鞭、布满干涸黑渍的木桩……
墙壁上,挂着几张巨大、完整、被硝制过的人皮!
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在惨绿的磷光下,勾勒出永恒的痛苦和绝望。
角落里,堆砌着一些坛坛罐罐。
有的敞开着口,里面是黑乎乎、粘稠如沥青的东西。
散发着浓烈的怨毒气息。
显然是炼制失败的“怨魂珠”残渣。
整个空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人间炼狱!
血腥、残忍、污秽到了极点!
红袖强忍着魂体的不适,开始翻找。
她目标明确。
很快,在一张充当“祭台”的石板下,摸出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大人!找到了!”
她献宝似的捧过来。
那是一本册子。
封面是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皮革制成,触手冰冷滑腻。
上面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噬魂教·乙字叁号分坛·账册》。
我接过这本散发着浓浓血腥和怨念的册子。
指尖拂过冰冷的封面。
书页无风自动。
哗啦啦翻动起来。
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令人发指的条目。
某年某月某日,于何处诱拐生魂多少,用于炼制怨魂珠多少,上交总坛多少,自留多少……
某年某月某日,供奉“黑骨”主魂血食(生魂)多少,助其修炼……
某年某月某日,与“玄阴门”某某执事交易怨魂珠多少,换取灵石、药材若干……
一条条,一桩桩。
字里行间,都浸透了无辜者的血泪和绝望。
翻到册子最后几页。
记录的频率明显增高。
上交总坛的“怨魂珠”数量激增。
而接收这些“货物”的总坛位置,指向了一个清晰的地点——
市中心。
最高、最气派的那栋写字楼。
一个在阳间赫赫有名的跨国金融集团总部所在地。
落款处,有一个独特的印记。
一个由无数扭曲尖叫的微小魂影,环绕着一只闭着的、诡异竖眼的图案。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和傲慢。
“大…大鱼!真正的大鱼!”
红袖凑在旁边看着,猩红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市中心!顶级写字楼!跨国集团!
这背后牵扯的势力,绝对超乎想象!
这要是能一锅端了……
她的KPI何止达标?年终奖都能提前锁定了!
我合上那本冰冷的、浸满血债的账册。
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土层和遥远的距离。
落在了城市中心那片璀璨的钢铁森林之上。
“市中心,星寰国际。”
红袖立刻报出那个集团的名字,语气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兴奋。
“对!就是那里!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居然干这种勾当!大人,我们……”
“走。”
我转身,向外走去。
红袖立刻跟上,激动地搓着手(虽然鬼没有实体):“是!大人!属下这就给您带路!保证顺藤摸瓜,把他们的老巢掀个底朝天!让他们知道得罪地府的下……”
“不是星寰。”
我打断了她跃跃欲试的喋喋不休。
脚步未停。
红袖一愣。
不是星寰?
账册上明明写的是……
“去玄阴门。”
三个字。
如同冰珠落地。
清晰,冷硬。
红袖彻底懵了。
猩红的鬼眼睁得老大。
玄…玄阴门?
刚才那群被吓得屁滚尿流逃走的牛鼻子?
她猛地想起账册上,那些与“玄阴门”某某执事交易的记录!
难道……
一丝寒意,瞬间窜上她的魂体。
比这乱葬岗的阴风还要冷。
她看着监察使大人走向槐树林的背影。
那背影在惨淡的月光下,挺拔,冷峻。
如同出鞘的利剑。
剑锋所指。
似乎并非表面那污秽的邪魔巢穴。
而是隐藏在更深处、披着光鲜外衣的……蛆虫。
**7**
玄阴门。
坐落在市郊一片风景还算秀丽的山坳里。
青瓦白墙,飞檐斗拱。
几座大殿在夜色里沉默矗立,倒真有几分古刹清修的味道。
山门紧闭。
门口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前几级石阶。
与乱葬岗的阴森不同。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烛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然而。
在这看似清净的表象下。
一股极其隐晦、却浓烈得令人心悸的怨毒气息,如同深埋地底的毒泉。
正丝丝缕缕地从道观深处弥漫出来。
怨气之重。
甚至扭曲了道观上空本该清朗的星月光辉。
形成一片肉眼难辨、却真实存在的污浊阴霾。
红袖飘在我身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鬼魂意义上的)。
猩红的眼睛里满是厌恶和惊疑。
“好重的怨气…还夹杂着生魂的恐惧和绝望…”
她低声嘟囔。
“这群牛鼻子,果然不是好东西!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比我们鬼还脏!”
山门紧闭。
厚重的木门,刷着朱红的漆,在夜色里如同两片凝固的血。
我走到门前。
没有叩门环。
甚至没有抬手。
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门板上。
仿佛那不是两扇需要人力开启的大门。
而是一层薄薄的、一戳即破的窗户纸。
“吱呀——”
令人牙酸的、沉重的摩擦声响起。
那两扇厚重的、从内部被粗大门栓死死顶住的朱漆大门。
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无可抗拒的巨手缓缓推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内的景象,一点点展露。
门后。
并非空无一人。
相反。
人影憧憧!
几乎整个玄阴门的人,都聚集在了前院!
灯火通明!
数十名穿着杏黄道袍的弟子,手持明晃晃的法剑、桃木剑、拂尘等法器,结成阵势。
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眼神中充满了紧张、恐惧,以及一丝强行压下的狠厉。
站在最前方的。
赫然是刚刚从乱葬岗逃回来的长老张正清!
他额头的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绷带。
脸色依旧惨白。
但此刻,他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惶恐。
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和怨毒!
他死死地盯着踏入门内的我。
还有我身后飘着的那抹刺眼猩红。
“妖孽!你竟敢追到我玄阴门来!”
张正清的声音嘶哑,带着极致的恨意和色厉内荏。
“真当我玄阴门无人吗?!”
他猛地一挥手!
“结‘玄阴戮邪大阵’!诛杀此獠!护我山门!”
“喝!”
他身后的数十名弟子齐声暴喝!
声音汇聚,竟也带起一股不弱的气势!
手中法器光芒暴涨!
一道道或黄或白或青的灵光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
迅速在空中交织、勾连!
一个远比之前“三才诛邪阵”复杂庞大得多、散发着森然杀伐气息的巨大光阵。
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闪烁着无数流转的符文。
带着镇压、束缚、灭杀一切“邪祟”的凛冽威能!
轰然成型!
将整个前院,连同刚刚踏入山门的我和红袖,完全笼罩在内!
光阵甫一成型。
一股沉重如山岳的压力便当头罩下!
空气变得粘稠无比!
无数细小的、由灵力构成的锋锐剑气在阵中凭空生成。
如同游鱼般穿梭。
发出嗤嗤的破空声!
带着切割魂魄的森寒!
张正清站在阵眼位置,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混合着恐惧和疯狂的得意。
“妖孽!此阵乃我玄阴门护山根本!集全门之力,引动地脉阴煞!任你道行通天,入了此阵,也叫你插翅难飞!魂飞魄散!”
他嘶吼着,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催动着大阵的杀伐之力!
阵中游弋的灵力剑气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如同被激怒的蜂群!
带着刺耳的尖啸!
铺天盖地!
从四面八方!
向着阵中唯一的“目标”——我,攒射而来!
剑气未至。
那凌厉的锋芒和刺骨的杀意,已经让飘在我身后的红袖魂体剧颤!
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要被这无数剑气凌迟切割!
“大人小心!”她尖叫道,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大阵的威力,远超乱葬岗那次!
几乎是整个玄阴门压箱底的力量!
面对这足以绞杀一方大妖的恐怖剑阵。
面对张正清那疯狂怨毒的嘶吼。
我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是抬起了右手。
食指伸出。
对着脚下。
那由青石板铺就的、此刻正被大阵力量灌注而微微发光的坚实地面。
轻轻。
一跺脚。
咚。
声音不大。
如同顽童随意地跺了一下地面。
甚至没有激起多少灰尘。
然而。
就在我脚底接触青石板的瞬间。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磅礴到了极致的恐怖力量。
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被惊醒!
轰然降临!
以我的脚尖为中心!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亿万斤巨石!
轰——!!!
整个玄阴门道观。
不!
是整座山头!
都剧烈地、无法控制地!
震动了一下!
山摇地动!
“咔嚓!咔嚓!咔嚓——!”
刺耳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如同爆豆般疯狂响起!
脚下那些被大阵力量灌注、坚硬无比的青石板!
如同遭遇了十八级地震!
瞬间!
寸寸龟裂!
蛛网般的裂痕以我脚尖落点为中心,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速度之快!
如同闪电撕裂夜空!
眨眼间就布满了整个前院!
轰隆隆——!
大地在呻吟!
前院两侧的厢房墙壁,在这恐怖的震荡波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
碎石乱飞!
那刚刚凝结成型、散发着凛冽杀伐之气的“玄阴戮邪大阵”。
在接触到这股浩瀚力量的瞬间。
连万分之一秒都没能支撑住!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无比脆弱的肥皂泡!
构成光阵的所有符文、灵光、剑气……
无声无息!
瞬间崩解!
湮灭!
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没能泛起!
“噗!”
“噗!”
“噗——!”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
阵眼处的张正清!
以及所有参与结阵、与大阵气机相连的数十名玄阴门弟子!
如同被割倒的麦子!
齐刷刷!
脸色瞬间惨金!
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狂喷而出!
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
手中的法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光芒尽失!
前院。
一片狼藉。
倒塌的墙壁,龟裂的地面,弥漫的烟尘。
还有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不断痛苦呻吟、咳血的玄阴门弟子。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护山大阵”。
连同布阵的人。
被一脚。
跺得稀碎。
红袖飘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鬼头。
猩红的眼睛彻底呆滞。
虽然知道监察使大人强。
但强到一脚跺碎人家护山大阵,连带震塌半边房子……
这…这已经不是强了!
这是行走的天灾啊!
张正清倒在一堆碎石里,道袍破烂,浑身是血和尘土。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是一口血喷出。
他看着烟尘中,那个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身影。
眼神里的疯狂和怨毒早已消失。
只剩下无边的、如同仰望神魔般的绝望和恐惧。
“不…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
目光越过他。
落在他身后,那座依旧灯火通明、却死寂无声的主殿深处。
那里。
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怨毒气息。
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清晰无比。
“带路。”
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如同死神的低语。
“去你们炼制生魂的‘净室’。”
“见见你们那位,闭关的‘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