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老宅:我签下的饥饿契约_精选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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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5:00:37

1 父亲的“馈赠”

父亲徐青山死了,在老家那栋我从未见过的祖宅阁楼上“意外”坠亡。律师陈先生说那宅子地段偏僻但保存完好,是我徐思摆脱蜗居和三十万网贷的唯一希望。可当我踏进院门的第一步,脚下温润的青石板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肠胃蠕动般的咕噜声。

那声音沉闷,粘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感,仿佛脚下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个巨大生物的胃壁。我猛地缩回脚,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环顾四周,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爬满枯萎藤蔓的斑驳院墙,几根枯草在风里摇晃,寂静得可怕。刚才那声音,是我的幻觉吗?是长途奔波累的耳鸣?

“徐小姐?”陈律师站在敞开的、厚重得不像话的乌木大门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没听到任何异响,“这就是令尊留给您的祖宅‘栖园’。虽然位置偏了些,但您看,主体结构保存得非常完好,内部也…相当舒适。价值远超您目前的债务。”他公式化地微笑,递过一串黄铜钥匙,冰冷沉重。

舒适?我看着眼前这栋两层高的老式建筑,青瓦灰墙,窗户紧闭,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阴郁。院墙高大,几乎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律师口中的“价值”像救命稻草,压过了心底疯狂滋生的不安。三十万,催债的电话和短信像索命的符咒,这栋老宅,是我溺水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大概是焦虑引发的胃酸反流),再次抬脚踏上青石板。这一次,脚下静悄悄的。果然是幻听吧。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干燥尘土和…奇异暖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预想中的破败、霉味、蛛网遍布的景象并未出现。门厅宽敞,水磨石地板光洁如新,靠墙的雕花木椅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一幅笔法稚嫩的田园风景画。往里看,客厅的沙发罩着干净的米白色布罩,壁炉里虽然没火,但炉膛干净,旁边整齐码放着劈好的木柴。光线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照进来,温暖、明亮,甚至有种…精心布置过的温馨感。

这怎么可能?父亲去世至少一周了,这深山老宅,谁来打扫?谁来维持这份诡异的整洁和温暖?律师不是说“保存完好”,但这也太“完好”了,好得不真实,好得…让人心底发毛。刚才院门口的“咕噜”声又鬼魅般在耳边响起。

“产权文件已经办妥,钥匙交给您了。”陈律师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我就先告辞了。徐小姐,祝您入住愉快。另外,”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栖园有些年头了,难免有些老房子的‘脾气’。晚上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不必在意。锁好门窗,安心休息便是。”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那辆黑色的轿车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巨大的、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包裹了我。只剩下我一个人,和这栋温暖得过分、干净得诡异的老宅。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灰尘在光柱里跳舞,一切静谧得可怕。我像个闯入者,站在不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浑身不自在。

简单收拾了带来的行李(只有一个破旧的行李箱),我决定上楼看看父亲“意外”发生的地方。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二楼走廊同样干净整洁,几扇房门紧闭。我推开尽头那间据说是父亲卧室的门。

房间很大,陈设简单。一张挂着深蓝色床帐的老式木床,一个巨大的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窗户对着后院,能看到一片荒芜的菜地和更远处黑黢黢的山林。书桌上摊着几本翻开的书,旁边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还有几个烟蒂。一切都保持着主人突然离开的样子,只是落了一层薄灰——与楼下一尘不染的客厅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父亲最后停留的地方?他为什么会独自回到这几乎没提过的老家?又为什么会从阁楼坠下去?无数的疑问像藤蔓缠绕上来。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我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去。

夜色像墨汁一样浸染了山林,也吞噬了栖园。白天的“温馨”在黑暗中荡然无存,巨大的阴影从各个角落蔓延出来。我早早锁好了楼下大门和卧室房门,缩在冰冷的被子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山里的夜,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朦胧,快要被疲惫拖入睡眠时——

笃…笃…笃…

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是从楼下传来的。

笃…笃…笃…笃笃…

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砧板上不紧不慢地、有节奏地敲击。

我的睡意瞬间飞散,浑身汗毛倒竖!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那声音持续着,规律得令人心慌,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笃…笃…笃…笃笃笃…笃…

渐渐地,那敲击声变了调,不再是单纯的敲击,而是…**切**!**剁**!**砍**!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狠劲,仿佛在肢解什么骨头!沉闷的砍击声,骨头碎裂的细微脆响,在空旷寂静的老宅底层回荡,清晰地穿透楼板,钻进我的耳朵!

是厨房!声音来自厨房!

我死死捂住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陈律师的话在耳边响起:“…晚上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不必在意…” 这能不在意吗?!

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几秒,然后,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

我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竖着耳朵捕捉任何一丝动静。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不行,不能这样!我必须去看看!是贼?还是…这宅子真的“闹鬼”?我深吸几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哆嗦着摸下床,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强力手电筒(来之前特意买的防身用品)。冰冷的光柱划破黑暗。

我轻轻拧开卧室门锁,探出头去。走廊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我屏住呼吸,光柱扫过楼梯口,然后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走下楼梯。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上。

终于下到一楼。客厅里空荡荡的,家具在黑暗中投下扭曲怪异的影子。我攥紧手电,光柱颤抖着移向厨房的方向。厨房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我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手电光直射进去!

冰冷的光柱扫过灶台、水槽、碗柜…一切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砧板挂在墙上,菜刀插在刀架上,闪着冷光。地面光洁,别说骨头碎屑,连一滴水渍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十几秒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剁声,只是我极度疲惫和恐惧下产生的、一场逼真到可怕的幻听。

2 邻居的警示与母亲的遗物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夜的恐怖,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昨晚的经历太过真实,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噩梦。栖园有问题,大问题。

我强迫自己冷静,开始仔细探索这栋属于我、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的房子。客厅、餐厅、小书房…每一处都纤尘不染,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透着一股刻板的“完美”。我打开冰箱——空的。等等,昨天明明看到里面有东西?我揉揉眼睛,冰箱内部空空荡荡,冷藏室散发着冰冷的塑料味。难道昨天是幻觉?那份“新鲜”蔬果呢?

疑惑中,我推开小书房的门。这里终于有了点“人”气。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大多是建筑历史、地方民俗志,还有一些关于“共生学”、“古老建筑精神性”的晦涩外文著作。书桌上堆着凌乱的稿纸和笔记本,上面是父亲徐青山潦草、甚至有些癫狂的字迹:

“…非砖石木瓦,乃活物…共生…契约…”

“…饥饿…永无止境的饥饿…”

“…代价太大…婉,我对不起你…”

“…它在看着我…墙壁在呼吸…”

“…阁楼的门…不能开…绝不能…”

断断续续的句子,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笔记的日期集中在父亲死前的一个月内。他到底在研究什么?发现了什么?这和他坠亡有关吗?那个“婉”,是母亲苏婉?他提到了“对不起”?

我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有一些旧照片。大部分是风景照,人物照极少。翻找中,我发现一本薄薄的旧相册。打开,里面大多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意气风发。但属于母亲苏婉的照片…几乎没有。仅有的几张单人照,她的脸部都被一种极其暴戾的方式——用锐器狠狠地、反复地划烂了!照片上只剩下空洞模糊的痕迹和背后刺目的划痕。是谁干的?父亲吗?为什么?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这个家,充满了扭曲和秘密。

“叩叩叩!” 院门被敲响,吓了我一跳。

我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是隔壁的周阿婆,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颗水灵灵的白菜。

“闺女?是新搬来的徐家闺女不?”阿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有些沙哑。

我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院门。“阿婆您好,我是徐思。”

“哎哟,真是青山家的闺女,长得真俊。”周阿婆把篮子塞到我手里,眼神却有些躲闪,不住地往我身后的宅子里瞟,浑浊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敬畏,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喏,自家地里种的,不值钱,拿着吃。”

“谢谢阿婆。”我接过篮子。

“闺女啊,”周阿婆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陈旧的烟草味,她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这宅子…栖园…你一个人住,可得…小心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阿婆,这宅子…怎么了?”

周阿婆紧张地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路,才用气声说道:“这宅子…邪性!吃…吃人的!你爹…唉…”她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一种看将死之人的悲悯,“听阿婆一句劝,晚上…锁好门!锁死!听到啥动静,千万别出去!千万别应声!甭管外头是谁叫门,应了…就回不来了!”

“吃人?”我头皮发麻,“阿婆,我父亲他…”

“别问!莫问!”周阿婆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摆手,脸上的皱纹因为恐惧而扭曲,“都是命!都是债!你娘…唉…”她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闭口,眼神更加慌乱,“我…我得回去了!记住阿婆的话!锁好门!莫应声!”她说完,像逃也似的,佝偻着背,匆匆离开了栖园门口,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吞噬。

我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站在门口,浑身冰冷。吃人的宅子?锁好门?莫应声?还有她提到的“你娘”…母亲苏婉的死,难道也和这宅子有关?

回到父亲的书房,周阿婆的话和那些被划烂的照片在我脑中盘旋。我拉开书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面堆着些杂物。翻找间,我的手指碰到一个硬硬的、带着雕花的棱角。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巴掌大小、异常精致的雕花木盒。盒子是暗红色的木头,表面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黄铜质地的锁扣,锁得严严实实。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温润感。

这就是母亲留下的遗物?那个据说装着“独家食谱”的盒子?父亲把它藏在这里?

我摩挲着冰冷的铜锁,好奇心像野草一样疯长。母亲苏婉,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是个温柔却沉默的女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父亲很少提起她。这个盒子里,装的真是食谱吗?还是…藏着关于栖园、关于母亲的秘密?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钥匙、发卡、甚至找了根细铁丝,都无法打开那精巧的铜锁。它像焊死了一样。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目光扫过父亲书桌角落,那里放着一把拆信刀。我拿起刀,刀尖很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将刀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轻轻拨动里面的簧片。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锁开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有些颤抖,轻轻掀开了雕花木盒的盖子——

盒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食谱手稿。里面只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钥匙的造型很奇特,柄部是一个小小的、狰狞的兽头浮雕,兽口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咆哮。钥匙齿纹复杂而怪异,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这…就是母亲的“独家食谱”?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开哪里的锁的?

阁楼!我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父亲笔记里警告“阁楼的门不能开”,昨晚又听到了阁楼传来的拖拽声!这把兽头钥匙,会不会就是开阁楼那扇门的?

这个念头让我既兴奋又恐惧。秘密似乎就在眼前,但周阿婆的警告言犹在耳。我拿起那把冰冷的兽头钥匙,沉甸甸的,像握着一块寒冰。

夜幕,再次如期而至。

有了昨晚的经历,我早早锁好了所有门窗,检查了好几遍。那把兽头钥匙被我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我蜷缩在卧室床上,床头灯调到最暗,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老宅里任何一丝异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楼下静悄悄的。昨晚那恐怖的切剁声没有出现。难道周阿婆的警告起了作用?或者…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丝时——

呲啦…呲啦…呲啦…

一种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拖拽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里异常清晰。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硬生生地、缓慢地拖行着!一下,又一下,带着令人窒息的摩擦感。

呲啦…呲啦…呲啦…

声音的来源…是阁楼!

阁楼!那个父亲笔记里严禁开启、昨晚也发出过异响的地方!那个很可能需要我手中这把兽头钥匙才能打开的地方!

那拖拽的是什么?是活物?还是…尸体?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昨晚更甚!周阿婆的话在脑中炸响:“锁好门!莫应声!应了…就回不来了!” 阁楼里的东西,是在引诱我吗?

我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攥着钥匙的手心全是冷汗。那拖拽声持续着,不紧不慢,折磨着我的神经。

呲啦…呲啦…呲啦…

大概过了几分钟,声音终于停了。

阁楼恢复了死寂。

但我的恐惧并未消失,反而达到了顶点。不行,我必须知道上面有什么!明天,等天一亮,我一定要上去看看!就用这把钥匙!

我鼓起残存的勇气,再次拿起强光手电,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踏上通往阁楼的狭窄楼梯。楼梯陡峭,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渊边缘。我推开虚掩着的阁楼小门。

阁楼空间低矮,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家具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陈腐气味。手电光柱扫过地面,厚厚的灰尘上,除了我自己的脚印,空空如也。

然而,当光柱移向阁楼中央时,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清晰地印着几道新鲜的、宽大的拖痕!从阁楼入口的方向,一直延伸向中央一块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深的方形地板!那块地板边缘,在灰尘的映衬下,显露出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那根本不是一块普通的地板!

那是一个被巧妙隐藏起来的活板门!

而地上那几道新鲜的拖痕,仿佛无声地诉说着,就在刚才,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拖进了那扇门下的黑暗里!

3 契约浮现与阳光青年

阁楼上的新鲜拖痕和中央那块诡异的深色地板,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我就再次爬上了阁楼。

晨光透过阁楼唯一的小气窗,给布满灰尘的空间蒙上一层惨淡的灰白。我蹲在那块深色地板前,仔细观察。地板约一米见方,材质似乎是厚重的硬木,边缘的缝隙用灰尘和巧妙的工艺掩盖,若非昨晚拖痕的指引,根本难以发现。我尝试用手指抠住边缘用力,纹丝不动。显然,需要特定的方法或者…钥匙。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把兽头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开,还是不开?父亲血红的警告“阁楼的门不能开!”在耳边轰鸣。但昨晚的拖拽声和眼前清晰的痕迹,都在疯狂撩拨着我的神经。这下面,一定藏着栖园最核心的秘密,甚至父亲死亡的真相!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楼下院门再次被敲响了。

“叩叩叩!” 声音比周阿婆的敲门声要响亮随意许多。

我赶紧下楼,从门缝往外看。这次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干净的蓝色工装夹克,头发很短,笑容爽朗,露出一口白牙,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红彤彤的苹果。

“你好?是徐思姐吧?”他声音洪亮,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敞亮劲儿,“我是隔壁黄平,在镇上的汽修厂干活。听周阿婆说徐叔的女儿搬回栖园住了,过来认个门儿!”

黄平?我回忆了一下,周阿婆昨天似乎提过一嘴隔壁黄家的小子。他阳光开朗的外表和爽朗的笑容,像一道光刺破了栖园连日来的阴霾,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我打开了院门。

“你好,我是徐思。”我点点头。

“思姐好!”黄平把塑料袋递过来,笑容灿烂,“自家树上结的,有点酸,别嫌弃!我刚下班,顺道过来看看。栖园这地方偏,有啥需要帮忙的,比如换个灯泡、修个水管啥的,尽管吱声!我家就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另一栋看起来普通许多的农家小院。

“谢谢,太客气了。”我接过苹果,冰凉的手感受到一点暖意。

黄平很健谈,自来熟地跟我聊起镇上,聊他的工作,言语风趣。他站在门口,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栖园内部,扫过紧闭的门窗,最后落在我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思姐一个人住这儿,习惯吗?栖园…晚上挺安静的哈?”

“嗯…是挺安静。”我含糊地应道,心底的疑虑又升起来。他为什么要特意问晚上?周阿婆的警告是不是在村里传开了?

“安静就好,安静就好。”黄平点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山里嘛,有时候风大,或者有些野猫野狗啥的,晚上弄出点动静也正常,别太在意。”他这话,和陈律师昨晚的“不必在意”何其相似!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院门口。陈律师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依旧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徐小姐,早。”他对我点点头,目光转向黄平,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这位是?”

“哦,陈律师,这是隔壁的黄平。”我介绍道。

“黄先生,你好。”陈律师伸出手,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陈律师好。”黄平也伸出手,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了一下,握手的动作很短暂。

“徐小姐,我来看看您入住是否还顺利?栖园…没有给您带来什么困扰吧?”陈律师转向我,语气关切,但更像是一种审视。

“还…还好。”我强作镇定。

“那就好。”陈律师露出职业化的微笑,“令尊生前是个很细致的人,对栖园倾注了很多心血。他…没跟您提过关于这宅子的一些…特别的‘规矩’或者‘注意事项’吗?”他特意加重了“规矩”和“注意事项”这几个字。

“规矩?”我摇头,“父亲很少跟我提老家的事。”

“是吗?”陈律师若有所思,目光扫过栖园紧闭的大门,“栖园这样的老宅,总有些自己的‘脾气’。它需要居住者用心去‘照顾’,才能…相安无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就像照顾一个有生命、有需求的伙伴。徐小姐,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照顾?伙伴?需求?这和陈律师之前“不必在意”的说法矛盾了!我心头狂跳,联想到院门口的“咕噜”声,冰箱里消失的食物,阁楼的拖拽声,周阿婆的“吃人”警告…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契合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难道栖园是活的?它需要被“喂食”?父亲就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它才…?

陈律师没再多说,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您一切安好,我就不打扰了。如果遇到任何…‘困难’,随时联系我。”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黄平,转身上车离开了。

黄平脸上的笑容在陈律师车子消失后淡了下来,他看着我,眉头微蹙:“思姐,这个律师…说话怪怪的。什么‘照顾’‘规矩’,栖园不就是个老房子吗?你别听他故弄玄虚吓唬你。”

他的话像是安慰,但我却感觉他似乎在刻意淡化陈律师的暗示。他和陈律师之间那种无形的、微妙的对峙感,也让我无法完全放下戒心。

送走黄平,我回到父亲的书房,心乱如麻。陈律师的话、黄平的突然出现、阁楼的秘密、周阿婆的警告…无数线索碎片在脑中翻腾。我需要更多信息!我再次翻找父亲的书桌,近乎偏执地拉开每一个抽屉,检查每一本书的夹层。

终于,在一本厚重的《古建筑营造法式》的硬质书封夹层里,我摸到了一张质地奇特的“纸”。

抽出来一看,它大约A4纸大小,颜色暗黄,触感似皮非皮,光滑中带着细微的颗粒感,边缘有些不规则的毛糙,仿佛是从什么更大的东西上切割下来的。纸上没有文字,只画着一些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极其复杂扭曲、充满不祥意味的晦涩符号,像是某种无法解读的古老咒文。在符号的中心,画着一栋简笔勾勒的建筑——那独特的轮廓和比例,一眼就能认出,正是栖园!

翻到“皮纸”背面,一行用深褐色、力透纸背、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写下的字迹,如同泣血的控诉,赫然映入眼帘:“勿签!饥饿永无止境!——青山绝笔”

是父亲的笔迹!是他临死前的警告!勿签?签什么?“饥饿永无止境”?这指的是栖园?这诡异的皮纸就是“契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指尖冰凉。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在父亲这行绝望警告的下方,还有一行更早的、娟秀清丽的字迹。那字体我曾在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张未被划烂的旧贺卡上见过——是母亲苏婉的笔迹!她写的却是:

“饲以安宁,得享庇护。契约即成,血脉相续。——婉”

饲以安宁?得享庇护?血脉相续?这…这和父亲的警告完全相反!母亲似乎在说,签下契约,喂养栖园,就能得到它的保护?而且这契约会随着血脉延续下去?难道…母亲签过?父亲拒绝签?这就是矛盾的核心?

这诡异的皮纸契约,到底是什么东西?签了会怎样?不签又会怎样?“饲以安宁”到底是什么意思?用什么“饲”?“安宁”指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截然相反的遗言让我心神剧震,手指一抖,那张沉重的“皮纸契约”脱手滑落。我下意识地弯腰去抓,慌乱中,书桌边缘一个翘起的木刺,狠狠划破了我的食指指腹!

“嘶!” 尖锐的疼痛传来,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就在血珠滴落的瞬间——

嗒。

一滴温热的鲜血,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飘落的“皮纸契约”上!

嗡!

异变陡生!

那暗黄色、似皮非皮的契约纸,接触到鲜血的刹那,竟发出一阵低沉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契约中心那些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围绕着栖园简笔画的晦涩符号,如同被瞬间激活!暗红的颜料仿佛活了过来,流动着、闪烁着,透出一种妖异的暗红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古老的气息从契约纸上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

嗡…!

整栋栖园老宅,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被惊醒,发出了一声低沉、悠长、带着巨大满足感的叹息!

这叹息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我的骨头和灵魂!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构成栖园的物质,都在同一频率上轻微共振!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扫过整栋房子,仿佛它刚刚饱餐了一顿,获得了无上的愉悦。

我僵在原地,手指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张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皮纸契约,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我浑身战栗!我的血…激活了它?!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楼下院门的门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在这死寂的、充斥着诡异嗡鸣和满足叹息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4 第一个“客人”

门铃声像催命符一样响个不停,尖锐地撕破了栖园内部弥漫的诡异死寂。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契约纸上那妖异的暗红光芒还在明灭闪烁,如同恶魔的眼睛在眨动。整栋老宅那满足的“叹息”余韵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餍足感。

谁?是谁在按门铃?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几张废纸,胡乱盖住地上那张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皮纸契约,又扯了张纸巾死死摁住还在渗血的食指。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步下楼。

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小卖部的**赵叔**!

赵叔五十多岁,身材有些发福,穿着件沾着油污的旧夹克,脸上堆着笑,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廉价白酒。但他此刻的状态明显不对劲。笑容显得很勉强,眼神飘忽不定,额头和鼻尖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有些发白。他不停地用袖子擦汗,身体微微佝偻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又像是在…害怕?

“徐…徐家闺女?在家不?”赵叔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和颤抖。

我犹豫了一下。周阿婆的警告“莫应声!应了…就回不来了!”像警钟一样在脑中敲响。但赵叔是活生生的人,而且看起来状态很糟。我最终还是打开了门锁,但只拉开一条缝隙,警惕地看着他。

“赵叔?有事吗?”

“哎哟,闺女,在家就好!”赵叔看到我,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他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的宅子里张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仿佛里面盘踞着什么洪荒巨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那个…小沈啊,听说你刚搬来,叔…过来看看你。顺便…想跟你商量个事。” 他把手里的白酒袋子往我这边递了递。

“赵叔您说。”我没有接袋子,手依旧紧紧抓着门边。

赵叔见我不接,有些尴尬地把袋子缩了回去,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汗水流得更凶了。他凑近门缝,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味和汗味扑面而来,声音压得几乎成了气声,带着绝望的颤抖:

“这宅子…栖园…”他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老大,布满血丝,“它…它是不是…跟你‘说话’了?”

我心头剧震!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经历过?

赵叔没等我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抽搐着,自顾自地、语无伦次地往下说:“它…它是不是…饿了?我…我感觉到了!它…它在看我!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一直看着我!像刀子刮骨头缝那么冷!它饿了!它肯定饿了!”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神涣散,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疯狂:“闺女!徐家闺女!你…你是这宅子的主儿了!你…你得喂它啊!你喂饱它!它饿了就要…就要吃…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阵嗬嗬的倒气声。

“赵叔!你冷静点!”我被他吓到了,试图安抚他,“您慢慢说,什么饿了?喂什么?”

“喂什么?还能喂什么?!”赵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求生欲和…疯狂!“让它别吃我!求你了!让它吃别人!吃…吃那些外乡人!或者…或者…”他的目光忽然扫过不远处周阿婆家紧闭的院门,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恶毒的光,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或者…你让它等等!等等!我…我有办法!我有东西!我有它想要的‘安宁’!”

他突然把手里的白酒袋子往地上一扔,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各个口袋翻找起来,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我有…我有…我记得我带了…放哪儿了…放哪儿了…”

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样子,我背脊发凉。陈律师说的“饲以安宁”,难道就是指这个?“安宁”是一种东西?赵叔说他带了?他想用这个“安宁”来喂饱栖园,换取自己的安全?

“找到了!找到了!”赵叔发出一声狂喜的低吼,终于从裤子后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紧紧攥在手心。那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粗布缝制的三角形小布袋,像是乡下常见的平安符袋,袋口用一根红绳系着。布袋看起来很旧,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就是这个!‘安宁’!我婆娘去庙里求的!高僧开过光的!里面装的是…是…”赵叔激动地把小布袋举到我面前,手抖得厉害,但他还没说完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嗡…!

栖园老宅,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这一次,不再是满足的叹息,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急不可耐的…渴望!像一头被血腥味刺激到的猛兽发出的低吼!

几乎在嗡鸣响起的同一瞬间,赵叔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扭曲的恐惧!他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眼睛猛地凸出,死死瞪着我身后的宅子深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呃…呃…”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手中那个装着“安宁”的小布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赵叔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不是消失,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虚化”!他的皮肤、肌肉、骨骼…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无尽的恐惧上,身体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朝着栖园敞开的大门方向…飘了过去!

“不…要…” 他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充满了绝望。

然后,就在我的眼前,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一个大活人——小卖部的赵叔——彻底虚化,变成了一道扭曲、模糊、无声哀嚎的半透明影子,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嗖”地一下,吸进了栖园黑洞洞的大门深处!

门廊下,只剩下他掉在地上的那个装着“安宁”的粗布小布袋,和两瓶滚落的白酒。

栖园厚重的大门,在我面前,无风自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地、无声地关上了。

我僵立在门内,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赵叔最后那扭曲透明的影子被吸入黑暗的画面,在眼前无限循环。

饲以安宁…得享庇护…

契约…血脉相续…

饥饿…永无止境…

赵叔…被吃掉了?就因为栖园“饿了”?就因为他说他有“安宁”?他带来的那个小布袋…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张被我匆忙盖住的、此刻红光已然敛去、恢复暗黄死寂的皮纸契约。

这就是契约吗?这就是“饲以安宁”的真相吗?用活人的“安宁”…或者…活人本身?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我颤抖着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刚刚离开不久的——黄平!

5 黄平的邀约与“食谱”之谜

门铃声的余韵还在死寂的空气中震颤,手机屏幕上“黄平”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赵叔被吞噬的恐怖画面还在视网膜上残留——那扭曲、透明的影子,无声的哀嚎,被黑暗大门吞噬的瞬间……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栖园那满足的“叹息”似乎还在墙壁里隐隐回荡,冰冷而餍足。地上,那张被我匆忙盖住的皮纸契约,妖异的红光已然敛去,恢复了暗黄死寂,像一张沉睡的恶魔之皮。赵叔带来的粗布小布袋和两瓶廉价白酒,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门廊地面上,像两件不祥的祭品。

手机还在震动,固执地、一声接一声,仿佛黄平就在门外等着。

接?还是不接?

周阿婆的警告在脑中尖啸:“莫应声!应了…就回不来了!” 可赵叔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应了门,然后……不!黄平打的是电话!隔着冰冷的电波!这算“应声”吗?栖园的规则,究竟如何界定?

恐惧像冰水浸透骨髓。但一个更深的念头冒了出来:黄平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是巧合?还是……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和陈律师之间那微妙的对峙感,还有他昨天那句看似安慰的“野猫野狗动静正常”,此刻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手机固执地震动着,似乎我不接,它就会一直响下去,直到把栖园里更深沉的东西吵醒。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赵叔身上劣质烟草和绝望汗水的味道。我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屏住了呼吸。

“喂?”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思姐!” 黄平清朗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阳光般的活力,与我此刻身处的地狱形成了荒诞的对比,“没打扰你休息吧?我刚路过小卖部想买包烟,看赵叔店门锁着,灯也黑着,感觉有点怪。想起你一个人住栖园,就打个电话问问你这边没事吧?昨晚…睡得还好吗?” 他的语气关切自然,仿佛真的只是邻里间的普通问候。

“没…没事。” 我强迫自己稳住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赵叔…店关了?” 我试探着问。

“是啊,平时这个点他早开门了,烟瘾比谁都大。” 黄平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可能家里有啥急事吧?对了思姐,我看你昨天脸色不太好,一个人住这深山老宅肯定不习惯。晚上镇上新开了家石锅鱼,味道不错,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就当给你压压惊,接风洗尘了!”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热情得让人难以拒绝。

吃饭?压惊?在刚刚目睹一个人被活生生“吃掉”之后?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的邀请,是纯粹的善意,还是……试探?他想把我引出栖园?为什么?

“谢谢,黄平,不用了。” 我尽量让拒绝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我…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而且刚搬来,家里也乱,得收拾收拾。”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廊地上那个粗布小布袋。

“这样啊…” 黄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但转瞬又恢复了热情,“那行,思姐你先好好休息!有啥事,甭管是力气活还是跑腿,随时喊我!我家就在隔壁,喊一嗓子就听见了!” 他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锁好门之类的话,才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手机屏幕暗下去。客厅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黄平似乎没有察觉我的异常,但那种恰到好处的关心,反而让我更加不安。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积攒起一点力气。目光再次落在地上那个粗布小布袋上。周阿婆口中的“安宁”,赵叔临死前紧紧攥着的“希望”……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恐惧让我不敢轻易触碰。我找来一块抹布,隔着厚厚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小布袋。入手微沉,触感粗糙,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劣质香火和……某种陈旧尘埃的味道。袋子口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

心脏怦怦狂跳。我把它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找来一把剪刀,远远地、极其谨慎地挑开了红绳。

袋口松开。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或者异香。里面塞着一小团灰白色的、像是揉碎的草纸一样的东西。我用剪刀尖轻轻拨开。

是粉末。灰白色的、细腻的粉末,像是某种东西燃烧后的灰烬。数量不多,大概只有一小撮。在这些灰烬中间,还混杂着几颗干瘪的、芝麻粒大小、近乎黑色的种子,毫无生气地躺着。

这……就是“安宁”?高僧开过光的“护身符”?能平息栖园饥饿的东西?它看起来和路边烧的纸钱灰没什么区别!还有这几颗干瘪的种子,又是什么?

赵叔说它能让栖园“别吃我”……结果呢?他成了第一个祭品!这东西非但没用,反而像是……投喂前的诱饵?或者,是某种拙劣的模仿,激怒了真正的掠食者?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栖园要的“安宁”,显然不是这种东西!父亲笔记里的“饥饿永无止境”,母亲遗言里的“饲以安宁”,到底指的是什么?代价……父亲用生命警告的代价,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我的指尖无意识地碰到了口袋里的一个硬物——那把从母亲雕花木盒里找到的、造型狰狞的兽头黄铜钥匙!

阁楼!那个隐藏着活板门的阁楼!父亲禁止开启的地方!昨晚拖拽声的来源!这把钥匙,极有可能就是打开那扇门的!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恐惧与病态渴望的冲动涌了上来。秘密!真相!父亲的死,母亲的谜,栖园的本质,甚至是我自己被迫卷入的命运……答案很可能就在那扇活板门下面!赵叔的惨剧像一剂强效催化剂,让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蒙在鼓里、被无形之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去!必须去!现在就去!趁着天还亮着!

我抓起那把冰冷沉重的兽头钥匙,紧紧攥在手心,仿佛它能给我带来一丝虚幻的勇气。我没有再犹豫,快步冲上楼梯,木质台阶在我脚下发出急促的呻吟,像是在抗议我的鲁莽。

再次推开阁楼那扇低矮的小门。灰尘的味道依旧浓重。晨光比刚才更亮了一些,透过气窗,清晰地照亮了阁楼中央地板上的那几道新鲜的、宽大的拖痕!它们像丑陋的伤疤,从入口处蜿蜒着,指向那块颜色明显更深的方形区域——活板门!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过去,蹲下身。活板门的边缘缝隙在光线下更加清晰。我在门板边缘摸索着,很快,在靠近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凹陷的锁孔!

锁孔的造型……异常奇特!并非普通的十字或一字,而是带着扭曲的棱角和不规则的凹槽!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颤抖着,将手中那把兽头黄铜钥匙的匙齿部分,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对准了那个锁孔……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契合声响起!

严丝合缝!这把兽头钥匙,就是为这扇活板门而生的!

母亲苏婉……她留下的唯一“遗物”,竟然是一把开启栖园核心秘密的钥匙!她……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在这恐怖的“共生”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恐惧和兴奋像两条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开,还是不开?父亲的警告如同血红的烙印——“阁楼的门不能开!绝不能!”

但赵叔被吞噬的无声惨叫,仿佛就在耳边。不开,我可能永远不知道真相,永远被这饥饿的老宅玩弄,直到成为下一个祭品!

我咬紧牙关,手腕猛地用力!

嘎吱——呀——

沉重无比的活板门,被我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浓烈的、冰冷刺骨的土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血腥气和腐烂植物的闷浊气息,如同被禁锢了千百年的恶鬼,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呛得我几乎窒息!

缝隙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缝隙爬上来,瞬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强忍着不适和恐惧,将手电筒的光柱对准缝隙,向下照去。

光线刺破了粘稠的黑暗。下方并非直接是深渊,而是一条近乎垂直的、狭窄的通道!通道的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在通道壁上,嵌着一些锈迹斑斑的、简陋的U形铁梯,一直向下延伸,没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而在通道口边缘,靠近我脚边的地方,散落着几样东西:一个摔碎了镜片的老式放大镜,几页被撕扯过的、沾着泥污的**泛黄纸张(上面是父亲徐青山那熟悉的、狂乱的笔迹!),还有一把短柄的、沾满干涸泥巴的地质锤!

父亲!他果然来过这里!他在这里研究过什么?这些工具和笔记,是他坠亡前留下的吗?他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才写下那血红的警告?

通道下方,那冰冷、黑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渊,像一张巨口,静静地等待着我的进入。秘密,就在下面。

我该下去吗?

6 活板门下的深渊

通道口涌出的冰冷腥气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脸颊。手电光柱在狭窄的垂直通道里显得如此微弱,仅仅照亮了下方几米的范围——湿滑的岩壁,锈蚀的铁梯,以及深不见底的黑暗。父亲的放大镜碎片在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地质锤上的泥巴早已干涸发硬,像凝固的血块。

下去?还是退回去?

父亲笔记里血红的“绝不能开!”在脑中尖啸,但赵叔消失时那绝望透明的身影,母亲遗言里冰冷的“血脉相续”,还有陈律师那意味深长的“照顾伙伴”……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锁链拖拽着我,将我拉向这未知的深渊。退回去,就意味着永远被蒙蔽,永远活在恐惧的阴影下,直到被这饥饿的宅子吞噬!

“栖园…需要被‘照顾’…” 陈律师的话像魔咒。

“饲以安宁,得享庇护…” 母亲的字迹如同冰冷的判决。

我猛地一咬牙,将兽头钥匙揣进最贴身的口袋,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紧紧抓住通道口边缘冰冷潮湿的岩石。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噤,但也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我试探着,将一只脚踩在最近的一级铁梯上。

嘎吱——

生锈的铁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死寂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震得我头皮发麻。我僵住,心脏几乎停跳。等了几秒,下方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浓重的土腥味和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固执地钻入鼻腔。

我鼓起残存的勇气,将身体重心移下去,另一只脚也踩上铁梯。铁梯微微晃动,但还算稳固。我松开抓着边缘的手,完全依靠这脆弱的铁梯支撑,开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下攀爬。

每一步都伴随着铁梯刺耳的呻吟。通道比想象中更深。手电光只能照亮身周一小片范围,上下左右都是吞噬光线的黑暗。岩壁湿漉漉的,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砸在我的头发、脖颈上,带来阵阵寒意。空气越来越冷,土腥味和腐败味也越发浓烈,还混杂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混合着甜腥的陈旧血腥味。

不知爬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但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终于,我的脚踩到了实地!

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坚硬的、似乎经过人工修整的岩石地面!

我立刻跳下最后一级铁梯,双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手电光柱迅速扫向四周。

这里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石室。呈不规则的圆形,直径大约五六米,高度也很低矮,勉强能站直身体。石壁同样是粗糙的岩石,湿漉漉地渗着水珠。空气阴冷得如同冰窖,那股混合了土腥、腐败和血腥的味道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令人窒息。

石室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约半米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打磨得相对平整,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暗红色的复杂符号!这些符号扭曲、诡异,充满了不祥的意味,与我那张皮纸契约上的符号风格如出一辙!它们如同活物般盘踞在石台上,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微微蠕动。

而在石台的正中心,有一个碗口大小、深约寸许的圆形凹陷。凹陷的边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凝固的暗红色物质,像干涸了无数遍的血痂!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正从那个凹陷里散发出来!

我的胃部一阵剧烈抽搐,几乎要呕吐出来。这就是…“饲喂”的地方?!父亲笔记里的“饥饿”,母亲遗言里的“饲以安宁”,就是指向这个石台?这个血槽?!

手电光颤抖着移开石台,扫向石室的其他角落。在石室的一角,靠近岩壁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不是岩石的自然凸起,而是一个破旧的木箱!箱子不大,半开着盖子,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强忍着恐惧和恶心,一步步挪过去。木箱没有上锁。我用手电照着,用脚尖小心翼翼地踢开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骇人的骸骨。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件旧式的女式衣物——素色的棉布衬衫,洗得发白的卡其布裤子,还有一条手工编织的、颜色暗淡的羊毛围巾。衣物虽然陈旧,但叠放得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被精心保管的痕迹。一股淡淡的、早已消散殆尽的皂角清香,极其微弱地残留在布料纤维里。

是母亲!是母亲苏婉的衣服!

在衣服上面,放着一本硬壳封面的笔记本。封面上没有标题,只有一行娟秀清丽的钢笔字迹:“思思的成长食谱——苏婉”

食谱!真的是食谱!母亲留给我的“独家食谱”!

我的手颤抖着,拿起了这本笔记本。封面触感冰凉。我翻开第一页,里面是母亲熟悉的娟秀字迹,记录着一些家常菜的详细做法:红烧肉的火候,清蒸鱼的调料,小葱拌豆腐的诀窍……笔触温柔,充满了烟火气和生活的温度,仿佛母亲的声音就在耳边低语。

泪水毫无预兆地模糊了视线。这普通的、充满爱意的食谱,与她遗言中那冰冷的“饲以安宁”、“血脉相续”形成了多么残酷的对比!

我下意识地翻动着这本承载着母亲最后温情的食谱,手指划过那些温情的文字。突然,在翻到中间某一页时,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不同的纸张,从书页间滑落了出来,飘落在冰冷的石室地面上。

不是食谱纸。纸张更厚,更黄,边缘毛糙,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我弯腰捡起,展开。

上面是父亲徐青山那力透纸背、狂乱而绝望的笔迹!是日记!父亲日记的残页!

【残页内容】:

“…婉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共生’?‘契约’?她竟然说栖园是活的!说它能保护思思?!代价…代价是她的‘安宁’?!那是什么狗屁代价!那是她的命!她的命啊!”

“…仪式…就在那个该死的石室里!她割开了手腕!把血灌进那个鬼石槽!我亲眼看着!看着她的血被吸进去!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看着栖园…那栋该死的房子!它在‘发光’!它在‘呻吟’!它在‘吃’她!像吸血的蚂蟥!不!比那更可怕!它在吸食她的灵魂!她的‘安宁’就是她的生命本源!”

“…婉倒下了…像一朵枯萎的花…她还在对我笑…说‘思思…安全了…栖园…会保护她…血脉…相续…’ 血脉相续?!去他妈的血脉相续!她是要把思思也拖进这个地狱吗?!”

“…我抱着思思逃了…必须离开!永远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婉…我对不起你…我没能阻止你…但我绝不会让思思…绝不会!栖园…你休想再碰我的女儿!我诅咒你!诅咒这该死的契约!饥饿?你永远饥饿下去吧!我徐青山,宁死…不饲!”

【残页结束】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柱歪斜地照在冰冷的岩壁上,投下我剧烈颤抖的影子。

真相……血淋淋的真相!

母亲……不是病逝!她是自杀!不,是献祭!为了我!为了所谓的“保护”和“血脉相续”,她将自己的生命——“安宁”——饲喂给了栖园!就在这个冰冷的石台上,割开手腕,让鲜血流进那个邪恶的血槽!

父亲目睹了这一切!他崩溃了!他带着年幼的我逃离了栖园,试图斩断这可怕的诅咒!他拒绝“饲喂”,甚至诅咒栖园永远饥饿!所以……栖园“饿了”!所以……它最终吞噬了拒绝“照顾”它的父亲?!

“饲以安宁”……代价是饲养者的生命!赵叔那个粗布袋里的骨灰和种子,简直就是对母亲这种献祭的拙劣、可悲又致命的模仿!栖园要的根本不是什么香灰,而是……活生生的“安宁”!是生命本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和彻骨的寒意瞬间将我淹没。我瘫坐在冰冷潮湿的石室地面上,背靠着母亲的旧衣箱,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撕心裂肺的残页,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为了我……妈妈,你竟然……

就在这时——

嗡……呜……

整个石室,不,是整个栖园老宅,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被胃痛惊醒!

紧接着,一股极其强烈的、难以形容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从头顶的岩石、脚下的地面、周围的墙壁——汹涌而来!这不是生理的饥饿,而是灵魂层面的空洞、虚弱和强烈的索取欲!冰冷、贪婪、带着毁灭性的焦躁!

栖园……又饿了!而且这一次的“饥饿感”,比上次赵叔被吞噬前还要猛烈十倍!百倍!

“呜……呜……呜……”

低沉、痛苦、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穿透了厚重的岩石和土层,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石室里!墙壁上渗出的水珠瞬间增多,变得冰冷刺骨,空气温度骤降!地面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爪牙在岩石上抓挠!

契约……被我滴血激活的契约!它生效了!栖园,这头被母亲唤醒、被父亲拒绝、此刻与我“血脉相续”的怪物,它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它……在向我索要“饲料”!索要……我的“安宁”!

父亲宁死不饲的绝笔在我眼前晃动。母亲温柔却冰冷的遗言在耳边回响。

我该怎么办?!

第七章:第一次“饲喂”

石室的呜咽声越来越响,从低沉的呻吟变成了痛苦的哀嚎,仿佛整座山体都在因为这怪物的饥饿而颤抖!冰冷刺骨的空气像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肤,地面传来的抓挠声密集得如同骤雨敲打瓦片,刺激着我的耳膜和神经。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饥饿感”如同黑洞,疯狂吞噬着我的理智,带来强烈的眩晕和虚弱。

“呜……饿……好饿……”

一个模糊、粘腻、仿佛直接在我脑髓里响起的意念,毫无征兆地炸开!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情绪和渴望,冰冷、贪婪、带着毁灭一切的焦躁!是栖园!它在直接向我传达它的饥饿!

我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母亲的旧衣箱是唯一的依靠,却带不来丝毫温暖。父亲残页上的字迹在脑中疯狂闪烁:“宁死…不饲!” 但母亲温柔的声音也在低语:“饲以安宁…得享庇护…” 赵叔被吞噬时那无声的绝望哀嚎,周阿婆惊恐的警告,陈律师意味深长的笑容,黄平阳光下的关切……所有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搅成一团,几乎要将我逼疯!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像妈妈那样……” 求生的本能让我死死抗拒着那献祭的念头。但栖园的饥饿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我的意志。眩晕感越来越强,手脚冰冷发麻,仿佛生命力正被这无形的怪物强行抽离!这就是契约的反噬吗?拒绝饲喂的代价?

就在这时,掉落在不远处的手电筒光柱,因为滚动恰好歪斜地照射在石室一侧的岩壁上。

光斑的边缘,照亮了岩壁上几道深深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那不是岩石的自然纹路!那是……爪痕!

三道并排的、深深的、几乎嵌入岩石的沟壑!每一道都超过半米长,边缘锋利,带着一种狂暴的力量感!爪痕的走向是斜向下方的撕裂状,仿佛曾有一只巨大而凶戾的猛兽,在这里疯狂地抓挠过岩壁!爪痕周围的岩石颜色更深,像是被某种强酸或污秽之物腐蚀过!

这是什么怪物留下的?!栖园内部……或者说,这石室下面……还囚禁着别的东西?!父亲笔记里提到的“它在看着我…墙壁在呼吸…” 难道指的不只是栖园本身,还有……这个?!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栖园的饥饿,是否也意味着这爪痕主人的躁动?饲喂栖园,是否也在饲喂……这下面的东西?!

“呃啊……” 强烈的眩晕让我眼前发黑,一阵恶心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手掌下意识地撑向地面。

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低头一看,手掌按在了一块锋利的、棱角分明的碎石上!碎石边缘割破了我的掌心,鲜红的血珠正迅速涌出,滴落在冰冷潮湿的岩石地面上。

嗒…嗒…

就在我的鲜血滴落的瞬间——

嗡!!!

石室中央那个刻满符文的石台,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暗红色光芒**!那些扭曲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石台表面疯狂地流动、闪烁!碗口大的血槽中心,更是亮起一点刺目的猩红!

整个石室,乃至整栋栖园老宅,都发出了比之前更猛烈、更急切的嗡鸣!那呜咽声瞬间变成了贪婪的嘶吼!墙壁的震动加剧,冰冷的渴求如同实质的触手,瞬间缠绕住我的身体,将我狠狠拉向石台的方向!目标明确——我的伤口!我的鲜血!

“血……新鲜的……安宁……”

那个冰冷的意念再次在我脑中炸开,充满了赤裸裸的、无法抗拒的渴望!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逃?往哪里逃?这石室是死路!上面是饥饿的栖园!拒绝?契约的反噬已经让我濒临崩溃!

赵叔被吞噬的画面再次闪过——那瞬间的虚化,无声的哀嚎,被黑暗大门吞噬的结局……不!我不要那样!我不要被整个“吃掉”!

母亲献祭的画面也浮现出来——割开的手腕,汩汩流入血槽的鲜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灰败……那是漫长的、清醒的痛苦!

至少……至少我还有选择!至少……还能拖延!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在濒临崩溃的脑海中成形。与其被整个吞噬,不如……先“喂”它一点!像母亲那样,但……不要那么多!不要付出生命!只要……让它暂时平息!给我时间!给我找到其他办法的时间!

“啊——!!!”

在栖园贪婪意念的疯狂催促和自身求生欲的绝望驱使下,我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到那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石台边!

我伸出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掌,没有犹豫,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掌心按向石台中心——那个散发着最强烈猩红光芒的血槽!

嗤——!

一股滚烫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灼痛感,瞬间从掌心伤口处传来!仿佛那不是冰冷的石槽,而是一张贪婪吸吮的嘴!

“呃啊——!” 剧痛让我惨叫出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本能地想把手抽回。但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从血槽中传来,死死地“咬”住了我的手掌!我的鲜血,不再是滴落,而是被那股力量疯狂地抽取!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热流顺着伤口急速流失!

石台上的暗红光芒大盛!那些流动的符号旋转得如同漩涡!整个石室,整栋栖园老宅,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巨大满足感的呻吟!如同饕餮饱餐后的叹息!墙壁的震动停止了,刺骨的寒冷迅速消退,那令人疯狂的灵魂饥饿感和抓挠声也如潮水般退去。

温暖……一种虚假的、令人作呕的“温暖”和“平静”感,如同粘稠的糖浆,瞬间弥漫开来,包裹了整个空间。栖园……被暂时“喂饱”了。

而我,却感觉身体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大块!强烈的空虚感和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剧痛后的麻木。眼前阵阵发黑,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巨大的疲惫和眩晕。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手从血槽中拔了出来!

掌心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腐蚀般的暗红色,正汩汩地涌出鲜血,但流出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仿佛……被吸干了活力。

我瘫倒在冰冷的石台上,背靠着那刻满邪恶符文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又咸又涩。视线模糊,世界仿佛都在旋转。

我做到了……用我的血……暂时平息了这头怪物……

但这代价……太大了!

这不是结束。这仅仅是开始。栖园的“饥饿”只会越来越强,间隔越来越短。下一次,我需要多少血?再下一次呢?我……能撑多久?

母亲牺牲了全部生命。我……又能献祭多少次?

就在我意识模糊,濒临昏厥之际,我贴身口袋里,那个属于黄平的、老旧的翻盖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嗡嗡的震动声在死寂下来的石室里格外刺耳。

他……又来电话了?

不,不对!不是电话的铃声!是……短信!是短信的震动提示!

谁?在这种时候?

我用那只没有受伤、但同样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掏出了那个笨重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被我的血染得滑腻。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一条新短信的图标在闪烁。

发件人……**未知号码**。

我颤抖着点开。

屏幕上,只有一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文字,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我刚刚经历献祭、无比脆弱的心脏:“第一次‘饲喂’完成。滋味如何?记住,‘血脉相续’的责任,才刚刚开始。好好休息,徐思,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园丁’” “园丁”!!!

第八章:黄平的双面

掌心被血槽腐蚀的伤口,像一团燃烧的暗火,日夜灼烧着我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仿佛身体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大块。医生可能会说这是失血过多和创伤应激,但我知道,那是被栖园强行抽走的“安宁”——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把自己关在栖园二楼的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白天的光线刺眼得让人眩晕,窗外的鸟鸣也显得格外聒噪。楼下那虚假的“温馨”此刻看来,如同精心布置的坟墓。阁楼入口被我重新锁死,那把兽头钥匙被我藏在贴身衣物最深处,触手冰凉,如同恶魔的牙齿。

石室里的血腥献祭、母亲自我牺牲的真相、父亲绝望的逃离、石壁上那三道狰狞的爪痕、“园丁”那条冰冷的短信……所有画面在我脑中疯狂循环,像一部永不停歇的恐怖默片。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睡衣。掌心伤口的剧痛提醒着我:这只是开始。栖园终将再次饥饿,而我……还能献祭多少?

“叩叩叩。” 卧室门被轻轻敲响。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谁?!陈律师?还是……那个“园丁”?!

“思姐?是我,黄平。” 门外传来他熟悉的声音,依旧清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你在里面吗?我看你好几天没出门了,院门也锁着,有点担心。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镇上卫生所开的消炎药和纱布。”

黄平!那个手机里收到“园丁”短信的黄平!

恐惧瞬间被警惕取代。我强撑着坐起身,哑着嗓子:“门没锁。”

黄平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牛奶、面包、方便面和一些药品。他穿着那件干净的蓝色工装夹克,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切。阳光从他身后的门口斜射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与房间里阴郁绝望的气氛格格不入。

“思姐!” 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裹着厚厚纱布的手(我用撕碎的床单自己草草包扎了),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几步跨到床边,“天哪!你的手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还是摔着了?” 他放下袋子,下意识地想查看我的手。

我猛地将手缩回被子里,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没…没事,不小心划伤了。”

黄平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作更深的担忧。“划伤?怎么这么严重?这包扎也不行啊,得消毒换药!” 他不由分说地从袋子里拿出碘伏、棉签和干净纱布,“思姐,你别动,我来帮你处理一下。这山里湿气重,感染了可不得了!”

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柔。小心翼翼地解开我胡乱缠绕的布条,露出掌心那个狰狞的、边缘泛着暗红、深可见骨的伤口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了然?还是……别的什么?

“这…这是怎么弄的?” 他一边用蘸了碘伏的棉签仔细清理伤口边缘的污渍(碘伏的刺痛让我浑身紧绷),一边状似无意地问,“看着不像普通划伤,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他在试探!“在阁楼…找东西,被…生锈的铁片划的。” 我编了个蹩脚的理由,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阁楼?” 黄平的手顿了一下,棉签停在我的伤口上方,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好奇”,“那地方又脏又乱,还危险。思姐你找什么?下次有这种活,你喊我啊!我帮你!你看你这手弄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动作麻利地替我重新消毒、上药、包扎。新的纱布干净清爽,暂时隔绝了伤口的狰狞,但那股被腐蚀般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空虚感,依旧清晰。

包扎好伤口,黄平又变魔术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喏,家里炖的鸡汤,加了点补气血的药材。趁热喝点,你看你虚的。” 他打开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飘散出来,带着久违的烟火气。

在经历了石室的冰冷血腥和几天来的绝望后,这碗热汤的诱惑力是巨大的。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抵挡住,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黄平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看着我喝汤,眼神温和得像邻家弟弟。

“思姐,你一个人住这儿,又刚经历…徐叔的事,心里肯定难受。”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栖园是你们徐家的根,你爹把它留给你,肯定也希望你好好守着它。这老宅子年头久了,脾气是怪了点,但只要用心去‘照顾’,它也会‘照顾’你的。这就是…血脉相连的责任吧。”

“血脉相连的责任?” 我停下喝汤的动作,抬眼看他。这个词,和母亲遗言里的“血脉相续”、父亲残页里的“诅咒”、以及“园丁”短信里的“责任”重叠在一起,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是啊!” 黄平用力点头,眼神坦荡,“你看,你爹你娘,还有祖辈,不都守着这宅子吗?它就像个…嗯…脾气不太好的老祖宗。咱们小辈的,多顺着它点,多‘照顾’它的‘需求’,它自然就安稳了。这山里,讲究的就是个传承和责任。”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和,“思姐,我知道你压力大,别什么都自己扛着。有我呢,咱们是邻居,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有啥事,你跟我说,别憋着。”

他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阳光和暖意。如果是几天前,我或许会被感动。但现在,我心底却一片冰凉。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不动声色地给我灌输“饲喂”的正当性?是在暗示我接受“血脉相续”的枷锁?他口中的“需求”和“照顾”,是否就是陈律师说的“伙伴”?就是母亲选择的献祭?

他到底是谁?“园丁”的棋子?还是……本身就是“园丁”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几天,黄平几乎每天都来。他不再提栖园的“怪脾气”,而是用行动证明他的“关心”。他帮我修好了吱呀作响的窗户,加固了有些松动的楼梯扶手,甚至从家里搬来一台半旧的取暖器,放在我冰冷的卧室里。他带来新鲜的蔬菜、米面,甚至帮我打扫了楼下积灰的客厅(尽管那诡异的“自动清洁”依旧存在)。他的笑容依旧阳光,言语体贴入微,像一个真正的、可靠的邻家青年。

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明知抓住的可能是毒蛇,却无法抗拒这唯一的浮木。身体和精神的极度虚弱让我变得异常依赖。他帮我换药时指尖的温热,他递来热汤时关切的眼神,他絮叨着镇上琐事的声音……都成了这冰冷绝望地狱里唯一的光源。我贪婪地汲取着这点虚假的温暖,内心对他的警惕和对栖园的恐惧在日复一日的“照顾”中,微妙地交织、模糊。

然而,这份虚假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一天下午,黄平去镇上汽修厂上班了。我独自在父亲的书房,试图从那些晦涩的书籍和凌乱的笔记中寻找一丝对抗契约的线索。阳光透过窗户,在蒙尘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再次拿出母亲那本《思思的成长食谱》,指尖摩挲着封面娟秀的字迹。这本承载着母亲最后温情的普通食谱,在知晓了石室血槽的真相后,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心酸。

我下意识地、近乎偏执地一页页翻看着。红烧肉,清蒸鱼,西红柿炒蛋……那些温暖的文字和图画,像针一样扎着我的心。翻到记录“当归红枣乌鸡汤”的那一页时,我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母亲在配料旁用小字标注:“思思体弱,加少许白芷、黄芪,益气固本。”

就在“黄芪”两个字上,我的指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纸张的凸起感!

非常细微,不仔细感受几乎无法察觉。

我的心猛地一跳!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书桌上一支没用过的铅笔,用笔尖的侧面,极其轻柔地、均匀地在那行标注文字上,涂抹起来。

铅灰色的石墨粉末覆盖了娟秀的钢笔字迹。

渐渐地,在“黄芪”两个字下方,被铅笔涂抹过的地方,一行全新的、极其纤细的、仿佛用极细的针尖蘸着某种无色液体刻下的字迹,在石墨粉末的衬托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不是食谱!

那是母亲苏婉用隐形药水写下的、真正的秘密记录!

【隐形字迹内容】:“…第三次饲喂。血入石槽,如坠冰窟。青山恐惧的眼神让我心碎,但思思的啼哭渐弱,栖园的气息稳定下来…值得。只要她平安。”

“…‘血脉相续’,非仅子嗣。契约择主,饲者愈强,宅愈贪。慎择‘养分’!勿使邪灵壮大!切记!”

“…陈守义今日来访,眼神狂热,追问石室符文与‘宅灵本源’。他变了。自那场大病后,他变得…陌生而危险。他称栖园为‘神迹’,称饲喂为‘净化’…谬论!可怕的谬论!勿信此人!勿信‘园丁’!”

“…预感大限将至。栖园索求愈甚。青山欲毁契…恐激其怒…若我死,契约或暂缓…思思,我的女儿…活下去…远离栖园…远离…‘园丁’… 永别了。 ——婉 绝笔”

【记录结束】

铅笔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死死盯着那行在铅灰色背景中浮现的、母亲用生命最后力气写下的警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血脉相续,非仅子嗣”!契约会自己选择宿主?宿主(饲养员)越强大,栖园(邪灵)就越贪婪?要谨慎选择“养分”?不要让邪灵壮大?

“勿信陈守义!勿信‘园丁’!” 陈律师!他果然就是“园丁”!母亲早就看穿了他的狂热和危险!

而最让我头皮炸裂的是母亲最后那句:“若我死,契约或暂缓…” 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更是为了用自己的死亡,暂时“安抚”或者说“停滞”契约的力量,为父亲带我逃离争取时间!

黄平…他一直在引导我接受“血脉的责任”,他是否就是“园丁”派来确保契约顺利运行、确保我成为合格“饲养员”的棋子?“慎择‘养分’”…母亲在警告什么?“养分”…除了我自己的血,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第九章:自愿的“养分”

母亲隐形字迹带来的冲击,如同在我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堤坝上,又狠狠凿开了一个缺口。“园丁”陈守义、“引导者”黄平、贪婪的栖园邪灵、石壁下的未知爪痕……一张巨大的、黑暗的网,早已将我牢牢罩在其中。

黄平的“照顾”变得愈发可疑。他来得更勤了,眼神中的探究和掌控欲,在母亲警告的映衬下,如同阳光下的阴影,清晰可见。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更深的层面。

“思姐,你看这栖园,” 他一边帮我更换窗棂上破损的油纸,一边望着窗外阴郁的天空,“老辈人说它有灵,我本来不信。但现在…有点信了。” 他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它保护着徐家,对吧?就像…一个沉默的守护神。虽然方式…可能有点特别。”

守护神?用吞噬生命的方式来守护?我心底冷笑,面上却只能维持着虚弱和麻木,含糊地应了一声。

“血脉这东西,真的很神奇。” 他继续说着,声音不高,却字字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就像这山里的树,根连着根。你继承了这宅子,也继承了守护它的责任。这责任…有时是重了点,但想想它能庇护你,庇护这一方水土,是不是…也值得?” 他放下工具,走到我身边,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而且,思姐,这责任…未必只能你一个人扛。有时候,‘外人’的‘奉献’,也是被允许的,甚至是…被期待的?”

“外人”的“奉献”?我的呼吸一窒!他是在暗示什么?!“养分”?!

就在这时,楼下院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一个陌生男人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呼喊:“有人吗?老乡!开开门!帮帮忙!”

我和黄平对视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一起下楼。

打开院门,外面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沾满泥点的冲锋衣,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惊慌。看到我们,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乡!太好了!我是进山徒步的,迷路了!指南针也坏了,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天!这鬼地方信号也没有!能…能让我进去歇歇脚,讨口水喝吗?我付钱!” 他语速很快,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个外地来的背包客!独自一人!迷路到了栖园门口!

母亲隐形字迹的警告瞬间在脑中炸响:“慎择‘养分’!勿使邪灵壮大!” 而黄平刚才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在耳边回响:“‘外人’的‘奉献’…是被允许的…”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太巧了!巧得令人毛骨悚然!是意外?还是……被“安排”的?!

黄平却已经热情地迎了上去:“哎呀,快进来快进来!瞧你这一身泥!迷路了吧?这老林子可邪乎了!来来来,进屋喝口水缓缓!” 他不由分说地把那个一脸感激的背包客让进了院子,引向客厅。

我看着那个年轻人毫无防备的背影,他正感激地对黄平说着谢谢,完全不知道自己可能踏入了怎样的魔窟。我张了张嘴,想阻止,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母亲的血色警告、还有内心深处一丝被栖园饥饿折磨出的、连我自己都厌恶的黑暗念头,死死地扼住了我。

黄平麻利地给背包客倒了水,又拿了毛巾让他擦脸。他表现得像一个热情好客、古道热肠的淳朴山民。

“兄弟贵姓啊?从哪来?” 黄平一边递水,一边看似随意地搭话,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打量着对方。

“叫我小杨就行,从省城来的。” 小杨灌了一大口水,喘着气说,“本来计划走三天的线,结果昨儿下午就走岔了道,越走越偏…这地方可真够荒的!要不是看到你们这宅子的烟囱,我今晚就得喂狼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省城来的?大城市啊!” 黄平笑着,话锋却陡然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神秘,“不过小杨兄弟,你这胆子可真不小。一个人就敢闯这老林?你不知道…这栖园附近,最近可不太平。”

“不太平?” 小杨擦脸的动作顿住了,疑惑地看着黄平。

黄平凑近了些,眼神瞟了我一眼,又迅速收回,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可怕的秘密:“是啊!隔壁的周阿婆,就前几天,莫名其妙就失踪了!院门大开着,屋里乱得跟遭了贼似的!还有村口小卖部的赵叔,也一声不吭就跑了!都说是…被山里的‘东西’给叼走了!” 他故意顿了顿,营造恐怖气氛,然后目光锐利地盯着小杨,“我看兄弟你…印堂有点发暗,眼神也…飘忽不定的。刚才在林子里,没遇到啥…奇怪的东西吧?”

小杨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吓住了,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摇头:“没…没啊!就是迷路,又累又怕…黄哥,你别吓我啊!”

“啧,我吓你干嘛!” 黄平摆摆手,语气却更加凝重,“这老辈传下来的话,宁可信其有!有些‘东西’,就喜欢盯上你们这些外乡人,阳气弱,又不懂规矩…” 他话里有话,眼神再次瞟向我,带着一种无声的暗示。

我站在客厅门口,浑身冰冷。黄平在干什么?他在刻意渲染恐怖气氛!他在暗示这个背包客“形迹可疑”、“眼神不正”、“可能被脏东西缠上”!他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铺垫!他想把这个“外人”,变成栖园的“养分”!

果然,安抚了惊魂未定的小杨几句,黄平借口去给他拿点干粮,走到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思姐,看到了吗?这种人,眼神飘忽,来历不明,孤身一人闯进深山…身上说不定就沾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栖园刚才…是不是有点‘躁动’?”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栖园…躁动?我猛地一惊!从背包客进门起,我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和恐惧中,并未特别留意。此刻被黄平一点,我才悚然发觉——空气中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饥饿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弥漫开来!虽然还很微弱,如同水面下的暗流,但确实存在!而且…似乎在缓慢增强!

是契约的感应?还是栖园嗅到了“猎物”的气息?我的掌心伤口,也隐隐传来一阵阵熟悉的、被牵引般的**灼痛**!

“他…他只是迷路了…” 我声音干涩,试图挣扎。

“迷路?” 黄平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思姐,你太善良了。你看看他的眼神,看看他背包里鼓鼓囊囊的东西(他根本不可能看到背包里面!)…栖园不会无缘无故‘饿’的!它是在示警!是在告诉我们,这里有‘不洁’的东西,需要被‘净化’!这就是‘外人’的‘奉献’!是他们‘自愿’送上门来的‘安宁’!你难道想等它再次‘饿’到发狂,反噬到你自己身上吗?想想你手上的伤!想想那种被抽空的感觉!你还能承受几次?!”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我内心最深的恐惧和虚弱!栖园逐渐清晰的饥饿感,掌心伤口的灼痛,第一次饲喂时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空虚和剧痛……所有恐怖的记忆瞬间淹没了我!母亲牺牲自己的画面,父亲坠亡的疑云,赵叔被吞噬的惨叫……走马灯般闪过!

“不…不…” 我摇着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理智在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中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无比的、如同海啸般的“饥饿”意念,毫无征兆地从栖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砖石中爆发出来!远比第一次饲喂前更加猛烈!更加狂暴!

“饿!!!”

冰冷的、贪婪的、带着毁灭性焦躁的意念,直接在我脑中炸开!整栋栖园老宅发出沉闷的、如同巨兽磨牙般的低吼!墙壁剧烈震动!地板像波浪一样起伏!头顶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温度骤降,冰冷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窗户!

更恐怖的是,一阵清晰无比、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仿佛有无数张无形的巨口在啃噬骨头和血肉,从墙壁内部、从地板下方、从四面八方传来!

栖园……彻底“饿”疯了!它不再满足于温和的暗示,它在狂暴地索要食物!

“呃啊!” 剧烈的反噬瞬间降临!比上次更加凶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无法跳动!强烈的眩晕让我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疯狂撕扯我的灵魂,要将我最后一点生命力也榨干!我捂着剧痛的心脏和灼烧的手掌,痛苦地蜷缩下去。

客厅里的小杨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傻了!桌椅在震动中移位,墙壁扭曲变形,恐怖的咀嚼声就在耳边!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地震?!还是…鬼啊!!!” 他连滚爬爬地想往门外逃!

“思姐!!” 黄平猛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再是蛊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急切和命令,“它要的是他!不是你就是他!想想你妈!想想你的责任!快!用那个香料!引他过来!就在门口!快!!!”

他猛地将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奇异淡香的布包塞进我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里!正是我从母亲食谱夹层里找到的、能吸引“猎物”的奇异香料!

第十章:堕落的选择

冰冷的香料布包像一块烙铁,烫得我手心刺痛。栖园狂暴的饥饿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我的大脑,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让我几乎窒息。眼前的世界在疯狂旋转、扭曲,墙壁上爬满白霜,地板如海浪般起伏,恐怖的咀嚼声和栖园沉闷的咆哮混合在一起,形成地狱的乐章。

背包客小杨惊恐的尖叫刺破混乱:“救命!放我出去!” 他像无头苍蝇般撞向紧闭的大门,厚重的乌木门板在震动中纹丝不动,仿佛被焊死!绝望笼罩了他年轻的脸庞。

“思姐!没时间了!” 黄平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你想死吗?!用它!引他到门口!栖园自己会动手!这是唯一活路!想想你娘是怎么保护你的!!” 他猛地推了我一把!

母亲…保护我…献祭自己…

不!我不要死!我不能像赵叔那样被整个吞噬!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极致的求生欲混合着被恐惧逼出的黑暗疯狂,瞬间压垮了理智的天平!在黄平的推搡和栖园疯狂的索求中,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将手中那个散发着奇异淡香的香料布包,朝着正在疯狂撞门的小杨砸了过去!

布包在空中散开!一团混合着黑色种子和奇异香料的粉末,如同烟雾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股奇异的、带着诱惑和迷幻气息的香气,瞬间压过了栖园的土腥和血腥味!

“咳咳!什么鬼东西!” 小杨被粉末呛到,下意识地回头,眼神在接触到那弥漫的香雾时,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和恍惚!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嗡——!!!

栖园老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不再低沉,而是充满了狂喜和急不可耐的贪婪!厚重的乌木大门,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猛地向内洞开!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如同深海漩涡般从门外那粘稠的黑暗中爆发出来!目标直指门口的小杨!

“不——!!!” 小杨脸上的迷茫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拽向门外!

他的冲锋衣被无形的力量撕裂!登山包被甩飞出去!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门框,但指尖只划过冰冷的空气!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扭曲!皮肤、肌肉、骨骼……都在迅速虚化!脸上定格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

“救…命……” 他最后的声音被黑暗吞噬。

不到两秒钟!一个活生生的、年轻的背包客,在我眼前,被那股来自栖园深渊的吸力,硬生生地拖进了门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奇异香料味道。

吱呀——

厚重的乌木大门,在吞噬了“养分”之后,带着一种巨大的满足感,缓缓地、无声地再次关闭。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降临。

墙壁的震动停止了,地板的起伏平息了,恐怖的咀嚼声消失了,冰冷的白霜迅速消退。栖园老宅发出了一声悠长、深沉、带着无上餍足感的叹息。一股虚假的、令人作呕的“温暖”和“平静”再次弥漫开来,仿佛刚才的狂暴地狱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奇异香料味,地上散落的冲锋衣碎片和滚到角落的登山包,以及门外那死一般的、吞噬了生命的黑暗,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恐怖。

我僵立在原地,那只扔出香料布包的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指尖沾满了黑色的香料粉末。掌心伤口的灼痛消失了,灵魂被撕扯的空虚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彻骨的冰冷和麻木。

我做了什么?

我……用那个香料……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引向了死亡?喂给了……栖园?

“呃……”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我猛地弯下腰,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扶住了我颤抖的肩膀。

是黄平。

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急切和冷酷,又恢复了那种阳光般的、带着关切的笑容。但他的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毫无波澜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满意?

“好了,思姐,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温和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孩子,“你看,栖园平静了。它‘饱’了。” 他指了指恢复“正常”、甚至显得更加“温暖明亮”的客厅。

“你救了自己,也救了栖园。这才是‘血脉相续’真正的意义。” 他扶着我,让我站直,目光直视着我空洞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如同最终的审判:

“欢迎你,徐思。欢迎成为栖园真正的‘守护者’。”

就在这时,他工装夹克口袋里,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亮起了一道幽蓝色的冷光。

一条新短信的提示图标,无声地闪烁着。

发件人:**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他能看到。

第十一章:故人与阴谋

背包客小杨被吞噬后留下的死寂,像一层厚重的、冰冷的油脂,糊住了栖园的每一个角落。虚假的“温暖”和“平静”弥漫着,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奇异的香料味,混合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幻觉。我坐在父亲书房那张冰冷的椅子上,裹着厚厚的毛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空洞和自我厌恶。

掌心被石槽腐蚀的伤口早已结痂,留下一个丑陋的暗红色疤痕,不再疼痛,却像一个永恒的烙印,提醒着我亲手犯下的罪孽。黄平那句“欢迎成为真正的守护者”,如同毒蛇的信子,日夜噬咬着我的神经。我成了什么?一个为了活下去,将活人献祭给邪魔的怪物?

登山包孤零零地躺在客厅角落,像一座沉默的墓碑。我没有勇气去翻看。那里面可能装着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证、家人的照片、未完成的旅行计划……每一个物件,都是对我良知凌迟的刑具。

黄平依旧每天出现,带着食物、药品,甚至帮我清理了门口散落的冲锋衣碎片。他的笑容依旧,言语体贴,但眼神深处那层冰冷的审视和掌控欲,再也无法掩饰。他开始更频繁地提及“责任”和“净化”。

“思姐,别多想。”他递给我一碗热粥,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种人,一看就不是正经路子,说不定身上背着案子呢!咱们这是替天行道,帮栖园‘净化’了污秽。它现在多安稳?这才是咱们守护者该做的。” 他刻意加重了“守护者”三个字。

守护者?刽子手还差不多!我低着头,机械地喝着粥,味同嚼蜡。母亲的警告在脑中轰鸣:“慎择‘养分’!勿使邪灵壮大!勿信‘园丁’!” 我不仅信了,还成了帮凶!栖园吞噬了活人,它更强大了……那石壁下的爪痕呢?

“黄平,”我放下碗,声音嘶哑,“陈守义律师……你了解他吗?”

黄平正在擦桌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陈律师?不太熟。就是徐叔的委托律师呗,看着挺有本事的城里人。怎么了,思姐?”

“没什么,”我移开目光,“就是觉得他……对栖园很了解。上次来,说什么‘照顾伙伴’、‘规矩’……”

“嗨,律师嘛,说话都神神叨叨的,显得高深。”黄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栖园就是个老房子,哪来那么多规矩。思姐你别被他唬住了。” 他再次轻描淡写地试图淡化陈守义的存在。

他的掩饰如此拙劣,反而印证了我的猜测。陈守义就是“园丁”!黄平是他的棋子!我必须知道更多!我需要武器!哪怕只是一点信息!

趁着黄平去镇上“买点东西”的间隙,我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再次潜入了那个如同噩梦源头的阁楼石室。冰冷的土腥味和血腥气依旧浓烈。石台中心的血槽边缘,那暗红的血痂似乎……更厚了一些?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幽光。

母亲隐形笔记里的“解脱之钥”……“焚契”……在哪里?!

我强忍着恐惧和恶心,用手电光仔细搜索石室的每一寸岩壁,每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父亲的研究工具还散落在通道口,那把沾满泥巴的地质锤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捡起它,沉甸甸的,锤头是坚固的合金。

目光落在石台底部。那厚重的石台与地面并非完全一体,似乎有微小的缝隙。我心中一动,举起地质锤,用尽力气,狠狠砸向石台底部靠近边缘的一块看起来颜色略深的岩石!

铛!

火星四溅!那块岩石竟发出金属般的脆响!而且……松动了一下!

我心脏狂跳,不顾虎口被震得发麻,连续几锤砸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块“岩石”碎裂脱落,露出下面一个巴掌大小、黑黝黝的金属暗格!

暗格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凹槽。我用颤抖的手指抠住边缘,用力一拉!

暗格打开了!

里面没有耀眼的珍宝,只有两件东西:

一把造型奇特的青铜短匕!匕身长约二十公分,通体覆盖着幽暗的绿锈,刃口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拙。但匕身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极其细密、扭曲的反制符文,这些符文与石台和契约上的符号风格迥异,充满了某种古老而决绝的排斥感。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握着一块千年寒冰。

另一样,是半张残破不堪的羊皮卷。羊皮卷边缘焦黑卷曲,像是从烈火中抢救出来的。上面用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血液书写的古老文字,记载着一种名为 “焚契”的仪式!

【羊皮卷残页内容】:

“…逆命之法,凶险绝伦。以‘断念之刃’(青铜短匕)刺入契约本源(石台核心符文),引燃饲者魂火,焚烧枷锁…”

“…魂火即饲者生命本源!引燃即自毁!十死无生!”

“…然,若饲者心志坚如磐石,恨意滔天,或可引动宅灵本源逆冲,于焚灭契约之际,借反噬之力,有…一线渺茫生机?九死一生!”

“…慎用!此乃同归于尽之法!契约毁,宅灵崩,饲者…魂飞魄散或成行尸走肉…”

* “…断念之刃,唯血脉相逆者可用…”

【残页结束】

“焚契”……同归于尽?!九死一生?!

我握着冰冷的青铜短匕,看着羊皮卷上那触目惊心的警告,浑身冰冷。这就是母亲说的“解脱之钥”?一条通往毁灭的绝路?!“血脉相逆者”……是指我这种被迫签订契约的后代吗?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从楼上传来!不是院门,是……书房的门!

我瞬间汗毛倒竖!黄平回来了?不,他敲门不会这么……刻板!

一股冰冷而熟悉的气息,如同毒蛇般从门缝渗透进来。

我手忙脚乱地将青铜短匕和羊皮卷残页塞进怀里,用衣服盖好,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谁?”

门被缓缓推开。

陈守义律师站在门口。

他依旧西装革履,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不再是之前的疏离或审视,而是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奇异的微笑,目光锐利地扫过书房,最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杰作。

“徐小姐,”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看来栖园对您的‘照顾’,非常满意。我能感觉到……它进化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充满了……活力!”

他缓步走进书房,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书桌、书架,最后……落在了我刚才匆忙整理、还微微隆起的前襟上!他的眼神瞬间凝固,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近乎贪婪的光芒!

“哦?” 他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叹,笑容愈发深邃,“看来徐小姐,在栖园的‘庇护’下,也找到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他伸出手,指向我的胸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

“把它,给我。”

第十二章:复活的亡魂?

陈守义的手指,如同指向猎物心脏的毒刺。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狂热,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我的皮肤。他知道了!他一定感应到了青铜短匕的存在!这把“断念之刃”,是能威胁到他计划的武器!

“什…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的书架上,手紧紧护住胸口,“陈律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陈守义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阴冷。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徐思,别在我面前装傻。栖园告诉我一切。它因你的‘奉献’而欢呼雀跃,也因你藏匿的‘叛逆之物’而躁动不安。”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那把匕首…不属于你。它是危险的,会伤害到你,也会伤害到栖园。把它交给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这鬼话连黄平都不会信!我护着怀里的短匕,掌心能感受到它冰冷的轮廓和羊皮卷粗糙的质感。“焚契”……九死一生……但至少是条路!落到他手里,我只会成为彻底被操控的傀儡!

“我没有匕首!” 我咬着牙,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陈律师,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离开?” 陈守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威严。“徐思,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是栖园的‘守护者’,而我是它的‘园丁’。我们有共同的‘责任’——让它茁壮成长,让它伟大的力量重现于世!”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宗教般的狂热,“把匕首给我!那是打开最终之门的钥匙!别逼我……亲自动手!”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嗡!

栖园老宅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共鸣!墙壁上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书房里的光线瞬间变得昏暗、扭曲!书桌上的台灯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栖园……在响应他!或者说……被他操控?!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书桌旁那面落满灰尘的穿衣镜里,我的倒影突然开始扭曲、变形!镜中的“我”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七窍流出暗红的鲜血!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痛苦,嘴巴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嘶吼!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捂住嘴!但那镜中的血影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她的身影开始变化,变得更高大,更瘦削,穿着沾满灰尘和血迹的……工装?头发凌乱,脸上布满伤痕,眼神是临死前的绝望和不甘!

是……父亲!是徐青山!

镜中的“父亲”猛地抬起血淋淋的手,狠狠拍打着镜面!

砰!砰!砰!

沉闷的拍打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回荡!镜面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镜中“父亲”扭曲的面容贴得极近,无声地嘶吼着,口型分明是:“毁掉它!毁掉它!!”

“不——!!”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闭上眼,身体蜷缩成一团!

“哼,无谓的挣扎。” 陈守义冰冷的声音传来。随着他的话音,镜中的恐怖幻象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然后像烟雾般消散。镜面恢复了正常,只倒映着我惊恐万状、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

是幻象!栖园制造的幻象!它获得了新的能力!

我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浸透了后背。

“看到了吗?” 陈守义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栖园的力量正在觉醒。它能让你看到你最想见的人,也能让你看到……最恐惧的深渊。这仅仅是开始。” 他蹲下身,冰冷的金丝眼镜几乎贴到我的脸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把匕首给我,徐思。别挑战我的耐心,也别挑战栖园的‘游戏’。”

就在他伸手即将触碰到我的衣襟时——

“思姐!思姐你在吗?” 黄平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陈守义的动作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阴鸷和……忌惮?他迅速站起身,脸上那狂热的表情瞬间收敛,又恢复成那个一丝不苟的精英律师模样。

黄平冲进书房,看到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我,又看到站在一旁的陈守义,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笑容:“陈律师?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快步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和陈守义之间,弯腰将我扶起。“思姐,你怎么坐地上了?手这么凉!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的关切依旧,但扶着我手臂的手指,却在不经意间用力捏了一下,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陈守义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黄平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我护在胸前的双手,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路过,顺便来看看徐小姐。看来她身体还是不太好,需要多休息。黄先生,你照顾得很周到。”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应该的,应该的,邻里邻居嘛。” 黄平笑着应承,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陈律师您放心,思姐这里有我呢。”

陈守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黄平,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很好。徐小姐,记住我的话。那东西……很危险。下次见面,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书房,脚步声在空旷的老宅里渐渐远去。

黄平脸上的笑容在陈守义离开后瞬间消失。他关紧书房门,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探究,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思姐,”他压低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是不是想要你身上那把‘钥匙’?”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护在胸前的动作。

钥匙?他指的是青铜短匕?他知道?!

我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黄平没有回避我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挣扎:“别给他!千万……别给他!那东西……很重要!比你想的……更重要!”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又似乎在坚定着什么。

第十三章:背叛与抉择

陈守义带来的压迫感和栖园制造的恐怖幻象,如同附骨之蛆,日夜缠绕着我。书房那面镜子被我蒙上了厚厚的黑布,但恐惧并未消失,它转移到了每一扇窗户、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栖园的力量确实“进化”了。

白天,它开始展现更诡异的能力——空间扭曲。

我去厨房倒水,推开门的瞬间,里面却变成了堆满杂物的储藏室。转身想回客厅,身后的门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堵冰冷的、爬满枯萎藤蔓的墙壁!我被困在一个狭小的、从未见过的空间里,四周是陌生的家具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淡淡的血腥幻觉。恐惧让我尖叫,直到几分钟后,墙壁才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扭曲,重新露出了熟悉的客厅门。

一次,我试图离开栖园。院门明明就在眼前,但无论我怎么走,周围的景物都像在原地踏步,仿佛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最终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倒在离院门只有几步之遥、却永远无法触及的冰冷地面上。是黄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才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让我得以狼狈地爬回屋内。

这些经历让我明白,栖园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受陈守义(或者说被喂饱后的栖园本身)操控的囚笼。而黄平,是唯一能在其中相对自由行动的人。他似乎知道哪些区域在什么时间会“不对劲”,总能巧妙地避开。

他对青铜短匕的警告,成了我唯一的慰藉和谜团。他为什么帮我?是良知未泯?还是“园丁”计划的一部分?他每次欲言又止的眼神,都让我心中的疑惑更深。

这天深夜,我被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惊醒。声音来自窗外。恐惧让我浑身僵硬。是幻听?还是……栖园新的把戏?

我颤抖着掀开窗帘一角,借着惨淡的月光向外看去——

一张惨白、浮肿、布满青紫色尸斑的脸,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窗外!是……周阿婆!她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凸出眼眶,嘴巴无声地开合着,沾满泥污的手指在玻璃上徒劳地抓挠!

“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拉上窗帘,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是幻象!一定是栖园制造的幻象!周阿婆已经失踪了!

但刚才那一瞥太过真实!那尸斑的细节,那绝望的眼神……

更可怕的是,当我背靠着墙壁剧烈喘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卧室门缝下方,似乎有……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地、无声地渗透进来!

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我连滚爬爬地冲出卧室,冲向黄平暂住的客房(他以“保护”为由,最近常留宿在栖园一楼)。

“黄平!黄平!开门!” 我疯狂地拍打着他的房门。

门开了。黄平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看到我惊恐万状的样子,立刻清醒:“思姐?怎么了?”

“窗…窗外!周阿婆!血…血从门缝流进来!” 我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黄平脸色一变,一把将我拉进房间,迅速关上门。他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门缝——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是幻象,思姐。” 他松了口气,但眉头紧锁,“栖园…它在玩你。它在用你最恐惧的东西折磨你。它在逼你就范。”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它在帮陈守义逼我!逼我交出那把匕首!” 我瘫坐在他房间的椅子上,绝望地哭喊,“我受不了了!黄平!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会疯掉的!”

黄平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房间里只听到我压抑的啜泣声。过了很久,他才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我,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痛苦。

“思姐,你听我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陈守义…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那把匕首。他想要的是…你。”

“我?”

“栖园的力量根源,是契约。契约绑定的是‘饲者’的灵魂本源。”黄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陈守义,他…他很多年前就与栖园做了交易,用某种方式延续了他垂死的生命,成为了‘园丁’,管理者。但他不满足!他想要完全掌控栖园的力量!而承载契约的‘饲者’,是钥匙!是容器!”

他看着我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选定了你,徐思。因为你母亲苏婉是罕见的、与栖园高度契合的灵魂载体!你继承了她的血脉,你也是完美的容器!他诱导你签下契约(滴血激活),诱导你‘饲喂’壮大栖园,就是为了让你的灵魂足够‘强大’和‘纯净’,然后……”

他顿住了,眼中充满了恐惧。

“然后什么?!” 我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然后……他会用一种邪恶的仪式,强行剥离你与栖园的契约,将契约的力量……连同你的灵魂本源……一起转嫁到他自己的身上!” 黄平的声音带着绝望,“他就能成为栖园真正的主人!而你的灵魂……要么彻底湮灭,要么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那把青铜短匕,是唯一能威胁到他仪式、甚至能彻底摧毁契约的东西!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它!”

真相如同五雷轰顶!原来如此!什么守护者!什么责任!我只是他选中的祭品!一个用来献祭给他野心的容器!母亲、父亲、赵叔、周阿婆、小杨……所有人的牺牲和痛苦,都只是他通往力量巅峰的垫脚石!

愤怒如同火山般在我胸中爆发!压过了恐惧!压过了绝望!

“他在哪?!那个仪式…在哪进行?!” 我嘶声问道,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在…在阁楼石室!那里是契约力量的核心!” 黄平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很快就会动手!他等不及了!思姐,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

轰隆!

栖园猛地一震!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激怒!

书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陈守义冰冷、狂热、如同宣告般的咆哮,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和楼板,清晰地响彻整栋老宅:

“徐思!游戏结束了!出来吧!该迎接你的‘新生’了!栖园在呼唤它的新主人!”

黄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来不及了!” 他猛地将我推向通往阁楼的楼梯方向,眼神决绝,“快!去石室!拿好匕首!我……我尽量拖住他!”

他话音未落,他房间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扣扭曲崩裂!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在门上!

砰——!

厚重的木门如同纸片般被轰然撞开!

陈守义站在门口。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律师!

他的西装撕裂,露出下面爬满暗红色、如同血管般虬结符文的皮肤!他的双眼一片漆黑,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深渊!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冰冷而邪恶的气息!金丝眼镜早已不知去向。

“叛徒。” 他漆黑的“眼睛”锁定了挡在我身前的黄平,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摩擦,充满了非人的暴怒!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冲击波,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黄平!

“噗——!” 黄平如遭重击,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黄平!!” 我失声尖叫!

陈守义(或者说,被栖园力量侵蚀的怪物)看都没看瘫软在地、生死不知的黄平,那深渊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我!一只覆盖着暗红符文、指甲变得尖锐漆黑的魔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向我当头抓来!

“过来!我的容器!”

第十四章:焚契之火

魔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带着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陈守义异化后那非人的暴怒和恐怖威压,几乎让我灵魂冻结!

“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在魔爪即将触及头皮的瞬间,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向旁边一扑!

嗤啦!

尖锐的指甲擦着我的头皮掠过,几缕断发飘落!身后坚硬的木制书架,如同豆腐般被抓出五道深可见木芯的恐怖沟壑!

我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通往阁楼的狭窄楼梯!身后传来陈守义(怪物)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整栋栖园都在他的怒火下震颤!

“你逃不掉!栖园是我的!你的灵魂也是我的!”

冲上阁楼!撞开小门!扑向那敞开的活板门通道!冰冷的土腥味和血腥气从未如此“亲切”!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顺着锈蚀的铁梯向下滑落!尖锐的铁锈刮破了衣服和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却远不及身后那逼近的死亡威胁!

“砰!”

我刚跳下铁梯,落在石室冰冷的地面上,头顶通道口就传来一声巨响!陈守义那覆盖着暗红符文的恐怖身躯,硬生生挤进了狭窄的通道!碎石簌簌落下!他那双漆黑无瞳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我!

石室中央的石台,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妖异红光!那些刻在上面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燃烧!碗口大的血槽中心,一点刺目的猩红如同心脏般搏动!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吸力,正从石台中散发出来,拉扯着我的灵魂!仿佛要将我体内的某种东西硬生生剥离出去!

仪式……已经开始了!他根本不需要我在场,就能强行启动!

“结束了!徐思!” 陈守义的魔爪再次抓来,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他庞大的身躯堵死了唯一的出口!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啊——!”

一声嘶哑的怒吼从通道上方传来!浑身浴血、左臂以诡异角度扭曲的黄平,如同疯虎般从通道口扑了下来!他没有武器,仅剩的右手死死抱住了陈守义抓向我的那只魔爪!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拖拽!

“思姐——!匕…首——!!!” 他口鼻溢血,目眦欲裂,发出最后的嘶吼!

这突如其来的阻碍让陈守义的动作一滞!

机会!!

黄平用生命争取来的、唯一的机会!!

母亲献祭的画面!父亲坠亡的疑云!赵叔的绝望!小杨的惨叫!周阿婆的失踪!栖园的饥饿与恐怖!陈守义的欺骗与野心!所有的愤怒、仇恨、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在我胸中轰然爆发!凝聚成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啊——!!!”

我发出一声泣血的尖啸!从怀中掏出那把冰冷的青铜短匕!没有一丝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滔天的恨意!朝着石台中心那搏动着的猩红光点——契约力量的核心——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短匕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坚硬的石台!刺中了那猩红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紧接着——

轰——!!!!

石台之上,那些疯狂蠕动的暗红符文,如同被点燃的汽油般,猛地爆发出幽蓝色的火焰!火焰冰冷刺骨,却带着焚尽一切的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台!并沿着那些符文的脉络,如同电流般疯狂蔓延!爬上石室的岩壁!爬上头顶的通道!向着栖园本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砖石、每一根梁木奔腾而去!

“不——!!!”

陈守义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尖嚎!他覆盖着符文的皮肤在幽蓝火焰的灼烧下迅速变得焦黑、龟裂!他猛地甩开奄奄一息的黄平,魔爪疯狂地抓向被幽蓝火焰包裹的石台,试图拔出那把青铜短匕!

但他的手刚一接触火焰,就如同碰到了最恐怖的强酸,瞬间被烧蚀得滋滋作响,冒出黑烟!他惨叫着缩回手!

“呃……” 黄平瘫倒在冰冷的石室角落,气息微弱,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他看着被幽蓝火焰包裹的石台,看着在火焰中痛苦挣扎、身体开始进一步扭曲异化的陈守义,又看向手持短匕、被火焰映照得如同复仇女神的我,沾满血污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极其复杂、包含了痛苦、解脱、歉意和一丝释然的笑容。

“做……得……好……” 他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破碎的音节,眼神渐渐涣散。

幽蓝的火焰如同来自地狱的业火,以石台为中心疯狂肆虐!栖园发出了震彻山林的、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咆哮!整栋建筑在火焰中剧烈地摇晃、崩塌!碎石如雨般落下!

陈守义在火焰的中心,身体如同蜡烛般融化、扭曲、膨胀!暗红的符文在幽蓝火焰中挣扎闪烁,他的头颅裂开,伸出非人的触须,四肢异化成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利爪……他正在变成一个真正的、栖园邪灵具现化的怪物!发出更加疯狂的咆哮!

“你毁不掉我!栖园不灭!我即永生!” 怪物的巨爪带着毁灭的气息,撕裂火焰,向我当头拍下!要将我和青铜短匕一起碾碎!

第十四章:焚契之火(续)

异化的巨爪撕裂幽蓝火焰,裹挟着毁灭一切的腥风当头拍下!陈守义——或者说,那具被栖园邪灵与自身野心彻底扭曲的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怨毒!

死亡的气息瞬间将我吞没!石室在崩塌!巨石如雨砸落!幽蓝的焚契之火疯狂舔舐着一切!黄平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退路!

“啊——!!!”

在巨爪即将拍碎头颅的刹那,我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对父母的思念、对无辜者的愧疚、对这不公命运的滔天恨意,全部灌注到紧握青铜短匕的手臂!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侧下方翻滚,同时,握着短匕的手,不是去格挡那毁天灭地的巨爪,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决绝地将匕首更深地捅进了石台核心那搏动的猩红光点!

噗嗤——!

仿佛刺破了某个无形的、巨大的脓包!

石台中心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强光**!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到极致的能量乱流,如同被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从匕首刺入的裂口处轰然喷发!

“嗷——!!!”

异化怪物的巨爪拍在了我翻滚路径旁边的岩壁上,坚硬的岩石如同泡沫般粉碎!但它自身,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契约本源的逆冲反噬之力狠狠击中!

它庞大扭曲的身躯猛地一僵!覆盖全身的暗红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般亮起,随即在幽蓝火焰的疯狂灼烧下寸寸崩裂、剥落!那些刚异化出的鳞片、触须在能量乱流中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迅速融化、焦黑!它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狠狠撞在石室湿冷的岩壁上!

轰!

岩壁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坑,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更多的碎石如冰雹般砸落!

但这仅仅是开始!

被我更深刺入的青铜短匕,如同一个引信,彻底引爆了“焚契”仪式最核心、最凶险的部分——引燃饲者魂火,焚烧枷锁!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插进我的胸膛,攥住了我的心脏,不,是攥住了我存在的核心——灵魂本源——然后,狠狠地将它点燃!

“呃啊——!!!”

我发出了比陈守义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又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视野瞬间被一片纯粹的白光吞噬!那不是光,是灵魂被焚烧时产生的极致痛苦!我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在燃烧!意识、记忆、情感……一切构成“徐思”这个人的东西,都在被这幽蓝色的魂火疯狂地焚烧、撕裂、剥离!

羊皮卷残页上的警告如同血红的烙印在燃烧的意识中闪现:“魂火即饲者生命本源!引燃即自毁!十死无无生!”

这就是代价!焚契的代价!与栖园契约同归于尽的代价!

幽蓝的火焰不再仅仅局限于石台,而是以我为中心,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石室!火焰冰冷刺骨,却带着焚尽灵魂的恐怖威能!石壁上的爪痕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哀鸣,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下面痛苦地翻滚!石台表面的符文在火焰中剧烈扭曲、崩解!那碗口大的血槽如同干涸的伤口,在火焰中迅速碳化、龟裂!

“不——!我的力量!我的永生!!” 被反噬重创、钉在墙上的陈守义怪物发出绝望的哀嚎。它试图挣扎,但幽蓝的魂火如同附骨之蛆,顺着它崩裂的符文疯狂钻入它异化的躯体和与栖园连接的本源!它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枯柴,从内部开始燃烧、塌陷!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怨毒,死死地瞪着我,发出最后的诅咒:“徐思!你毁了……一切!栖园……不灭……我……终将……归来……诅咒……你……”

它的诅咒被更加剧烈的崩塌声淹没!一块巨大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岩石从穹顶轰然砸落,精准地砸在了它那扭曲燃烧的残躯之上!

噗嗤——!轰隆!

骨骼碎裂、血肉焦糊的声音与岩石落地的巨响混合在一起!陈守义,或者说“园丁”那充满野心的灵魂和异化的躯壳,连同他诅咒的余音,被彻底掩埋在燃烧的巨石和崩塌的石室之下!只有几缕焦黑的、带着暗红火星的烟气,从石缝中袅袅升起,随即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碎。

栖园本体的咆哮达到了顶点,充满了垂死的痛苦和毁灭的疯狂!整座山体都在剧烈摇晃!石室的崩塌加速!通道被彻底堵死!巨大的裂缝在墙壁和地面蔓延!冰冷的土腥味被浓烈的焦糊味和灵魂焚烧的奇异气息取代!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灵魂焚烧的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在反复穿刺。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沉浮,白光渐渐被黑暗吞噬。黄平的身影在模糊的视野边缘,一动不动,被越来越多的碎石掩埋。母亲温柔的笑容,父亲绝望的嘶吼,赵叔透明的哀嚎,小杨惊恐的眼神,周阿婆贴在玻璃上的脸……所有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在燃烧的灵魂中旋转、飞溅。值吗?

用魂飞魄散,换一个同归于尽?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即将彻底淹没我最后一点意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我紧握着青铜短匕的手柄处传来!那暖流带着一种古老的、温和的、仿佛大地般包容的气息,微弱地注入我即将被焚烧殆尽的灵魂核心!

是短匕!是这把“断念之刃”!它在回应我“血脉相逆者”的身份?!它在用最后的力量,守护我一丝真灵不灭?!

羊皮卷上那行被忽略的字迹在最后的意识中闪过:“…若饲者心志坚如磐石,恨意滔天,或可引动宅灵本源逆冲,于焚灭契约之际,借反噬之力,有…一线渺茫生机?九死一生!”

一线……生机?!

这暖流……就是那“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花,在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一闪而逝。紧接着,头顶一块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大岩石,带着毁灭的呼啸,狠狠砸落!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第十五章:余烬与新生

黑暗。无边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感觉,没有时间。

仿佛漂浮在宇宙的尽头,又像是沉入了最深的海沟。只有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存在感”,证明着“徐思”还未彻底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然后是声音。

模糊的、遥远的……是风声?是鸟鸣?还是……人的呼喊?

“这里!快!废墟下面还有动静!”

“小心!别二次坍塌!”

“担架!担架准备好!”

声音渐渐清晰,带着焦急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痛感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噬咬我的神经。不是灵魂焚烧那种虚无的剧痛,而是真实的、沉重的、遍布全身的钝痛!尤其是脊椎和双腿,传来一种令人绝望的、彻底的麻木和沉重!仿佛它们已经不属于我。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光线让我瞬间流泪。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头顶不再是栖园那压抑的木质天花板,而是……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土腥味和草木灰的气息。

我躺在一个……凹陷的土坑里?身下是冰冷的、湿漉漉的泥土和碎石。周围是巨大的、焦黑的断壁残垣,扭曲烧焦的梁木如同巨兽的骸骨般狰狞地指向天空。曾经巍峨阴森的栖园老宅,如今只剩下冒着缕缕青烟的、一片狼藉的废墟。

几个穿着消防服和迷彩服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我周围的瓦砾。他们的脸上沾着黑灰,眼神疲惫却带着希望。

“醒了!她醒了!” 一个年轻消防员看到我睁眼,惊喜地大喊。

很快,一张沾着灰尘、带着关切的脸出现在我模糊的视野上方。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我见过几次。

“徐思?能听到吗?别怕,没事了!我们救你出来了!栖园…塌了,但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他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后怕。

栖园…塌了…

我成功了?契约…毁了?陈守义…死了?

一丝微弱的、劫后余生的感觉,混合着身体无法言喻的剧痛和沉重,涌了上来。我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除了眼皮和微弱的呼吸,身体其他部分如同灌了铅,完全不听使唤!尤其是腰部以下,一片死寂!

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我…我的腿…” 我艰难地吐出沙哑的气音。

民警脸上的喜色一僵,随即化为浓浓的同情和沉重。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低沉:“徐思同志,你…你伤得很重。脊椎…受到了严重冲击和压迫…医生初步判断…可能…可能…”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但看着他沉重的表情和我身体那可怕的麻木感,答案已经不言而喻。瘫痪。

焚契的代价。一线生机的代价。九死一生后的…生不如死?

巨大的悲伤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庆幸。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肮脏的脸颊滑落,混入泥土。

我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固定好。移动时全身骨头都在呻吟,尤其是腰部,传来钻心的剧痛,但双腿依旧毫无知觉。像两截沉重的、不属于我的木头。

担架被抬离废墟。视野晃动中,我看到了更多的景象。

栖园的废墟比想象中更大。青瓦灰墙已成焦土,只有几根巨大的、烧得漆黑的石柱还倔强地矗立着,如同墓碑。废墟边缘,围着一些远远观望的村民,他们的眼神复杂,有惊惧,有好奇,有怜悯,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周阿婆和赵叔的失踪,栖园的邪异传说,随着这场惊天动地的崩塌,似乎终于画上了句号。

我还看到了黄平。

他被放在另一副担架上,盖着白布。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沾满血污和灰尘,无力地垂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对他摇了摇头。他没能等到救援。

那个在阳光下笑得灿烂,递给我苹果的青年;那个在黑暗中眼神冰冷,递给我香料布包、将我推过深渊的引导者;那个在最后时刻挣扎着爬起,用生命为我争取一线机会的背叛者……最终,静静地躺在了白布之下。

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化为一片空茫的麻木。

……

时间在消毒水的味道和身体的剧痛中缓慢流逝。

镇卫生所的条件简陋,只能进行初步处理和维持。我的诊断很快被县医院赶来的专家确认:T10-T11脊椎粉碎性骨折伴脊髓完全性损伤。这意味着,胸部以下,永久性瘫痪。同时,严重的失血、多处软组织挫伤和内脏震荡,让我的身体极度虚弱,如同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残灯。

焚契的魂火焚烧,似乎也带走了我生命中最本源的东西。医生说我极度虚弱,脏器功能衰退,可能活不过五年。这是来自灵魂的创伤,现代医学无能为力。

我像个破败的木偶,躺在病床上。身体被疼痛和麻木分割。大脑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栖园的崩塌、陈守义的诅咒、黄平的死、村民的眼神、医生的宣判……所有的画面在脑中混乱地交织。

律师行的人来过一次。是陈守义律师事务所的另一个合伙人。他带来一份文件和一个沉重的消息。

“徐思女士,”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关于陈守义律师…我们很遗憾。现场勘查和…您的陈述,基本确认他在栖园崩塌中遇难。他名下‘古宅文化基金会’的所有资产已被相关部门冻结。经调查,该基金会存在大量非法集资和洗钱行为。根据相关法律和您作为栖园唯一产权人(虽然已成废墟)及陈守义部分非法所得指向的受害者身份…清算后,部分合法资产将作为您的医疗赔偿和后续生活保障。”

他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我没有力气去看。赔偿?保障?能买回我的腿吗?能买回消逝的生命吗?能买回被摧毁的灵魂吗?

他留下一个装着少量现金和银行卡的信封,匆匆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绝望的气息感染。

……

几个月后。

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吹过栖园废墟旁新翻的泥土。

我坐在轮椅上,厚厚的毛毯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护工阿姨站在不远处,搓着手,担忧地看着我。

眼前的废墟依旧触目惊心。焦黑的木梁半埋在土里,破碎的瓦砾间钻出几丛顽强的嫩绿野草。烧焦的痕迹在春雨的冲刷下淡去了一些,但那份死寂和破败依旧浓重。

我手里摩挲着那个母亲留下的、空了的雕花木盒。盒子冰凉,边缘的缠枝莲纹被我的指尖反复描摹。它曾经装着一把开启地狱的钥匙。如今,钥匙不见了,地狱也被付之一炬。只剩下这个空盒子,装着沉重的回忆和无尽的虚空。

护工阿姨帮我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我将一株纤细的、带着嫩绿叶芽的小树苗,轻轻放入坑中。是棵很普通的杉树苗,山里随处可见。

用还能勉强活动的手臂,一点点将湿润的泥土覆在树根上。动作很慢,很艰难。每一次弯腰,脊椎都传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我那无法挽回的代价。

“徐小姐,种树苗好,有生机。”护工阿姨轻声说,试图打破这沉重的寂静。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生机?我的生机在哪里?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在这片埋葬了太多罪恶和痛苦的焦土之上?

树苗种好了。纤细的枝干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嫩绿的叶子脆弱却倔强。

夕阳的余晖给废墟镀上了一层凄美的金红色。风吹过焦黑的梁木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上细碎的草木灰,打着旋儿飘散。

我望着那片废墟,望着那株在废墟边缘努力生长的小树苗,疲惫而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近乎麻木的平静。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以最惨烈的方式。

就在我准备示意护工阿姨推我离开时——

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废墟最深处、那片焦黑最浓重的断墙残骸的阴影边缘,一个极其模糊的、穿着沾满灰烬的破旧西装、身形有些佝偻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人影背对着夕阳的余晖,面目完全隐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是一道轮廓,一个剪影。

是幻觉吗?是大脑因为伤痛和药物产生的幻视?

还是……那未被彻底焚尽的诅咒,那在灰烬中悄然滋生的……余孽?

风陡然大了些,卷起更多的草木灰,形成一片小小的灰色旋风,掠过那片阴影。

再定睛看去。

断墙残骸的阴影边缘,空空如也。

只有焦黑的石头,和地上被风吹动的、如同灰烬般细碎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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